第2章 建构文学文本解读学的根本原则:唯一性
——解答李欧梵的世纪困惑:西方前卫文论对文本解读为什么无效
对于建构文学文本解读学来说,最大的拦路虎还是西方前卫的文学虚无论。
一、理论的普遍性并不直接包含文本的特殊性
文学理论为文学的普遍原理,在种种关系中抽象其共同性。
演绎法的大前提是周延的,无所不包的,小前提是特殊的,演绎出来,即小前提具有大前提的性质。其实小大前提已经把小前提的限制包含在内了,如果对大前提加以限制,注明不包含在内,大前提就不周延了,三段论的演绎就要犯中项不周的错误。
演绎法不能演绎出新知识。科学要发现新知识就要用归纳法来弥补归纳法自然也有局限,就是它应该周延,无所不包,但是人的经验有个人的和历史的局限,因而不可能完全遮掩,这是他先天的不完善性,故在科学史上二者要保持必要的张力。
理论的不完全性是宿命的,与语言一样,澄明性与遮蔽性共生,既是导向解读的桥梁,又是诱使误读的墙。
切实的文学解读和文学创作一样,都是灵魂的冒险。因而不管用什么原理都要警惕其两个方面的遮蔽性,第一理论本身的遮蔽性不管多么深刻也是片面的,第二理论所抽象掉了的感性基础上的属性,往往是文学性的生命。
文学解读的焦点应该是为理论遗漏扭曲了的特殊性内涵。
《背影》,叶圣陶说把大学生当小孩子一样关爱,还没有穷尽这里亲子之爱的唯一性。所有的关爱一直是遭到拒绝的,儿子是不领情的,直到爬月台买橘子时才被感动,流下了眼泪,对父亲关爱的拒绝,是公然的,被感动流泪,却是偷偷的,赶紧,擦干了不让他看到,这才是文章的唯一性:父亲爱儿子,不管儿子如何反应,都是一如既往;而儿子爱父亲爱的很惭愧,爱的很内疚,如此深厚的亲子之爱是有隔膜的。
光凭理论是不可能攻克文本的堡垒的,文本的唯一性并不存在于理论之中,理论只是文本的共同性,理论的共同性,只能诱导读者从特殊文本的直觉中概括分析逻辑化,唯一性是读者从文本的审美直觉中概括创造出来的。
《饮酒》诗境的第1个层次是精神自由飘逸,没有外部的物质的压力。
第2个层次:抓住瞬时即逝的感觉,一般人没有感觉的感觉,体悟深刻化,情感高雅化。
第3个层次,没有自我内心的欲望的压力。
第4个层次,连语言表述的压力都没有。
正是这4个层次构成了这首诗的唯一性。
二、母题谱系还是知识谱系?通过现成可比性分析出唯一性
西方当代文论最大的缺陷就是普遍性压倒了作家的唯一性,而一般作家论的缺陷则是遮蔽了作品的唯一性,人的精神是统一的,但又是多方面的随时变换的,因而作品杰出的标志就是在统一中变化多端。
作家和作品的生命在于求新避同。
在现代散文中,对于秋的母题,孤立的解读与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是比较难以深入的,如果把它和郁达夫另一篇散文《撞上了秋天》相比较,就不能洞察二者各具唯一性。
前者,他欣赏的是残败的生命。
生命的衰败则需要超越世俗的使用价值观念。情感只有超越了实用的束缚,才能有比较大的自由,生命的衰败在世俗生活中是负价值,但在艺术表现中就可能是正价值。
把悲凉落寞乃至死亡当作美来表现,颓废。
让雅趣带上世俗的色彩雅俗趣味水乳交融。
后者,有世俗的诗意。
比较不但可以在文本之间进行,还可以在文本之内展开。如三国演义中写火攻,红楼梦里少女之死。
要对文学的唯一性做深邃的到位的分析,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首先是发现矛盾,发现矛盾的方法有还原,有比较,以系统性为上。即使做系统性比较,也不应局限于知识谱系,而应该在形象母题的谱系中进行,比较有了形象谱系提供的现成的可比性,就有了显而易见的差异和矛盾,这样一来,在具体分析中把理论概括抽象所牺牲掉的唯一性还原出来就有可能了。
红楼梦借助情感错位的积累和叠加,将黛玉之死描写的淋漓尽致,而托尔斯泰则以情感的节奏控制在故事的展开上,表现得从容不迫。
红楼梦,悲剧主人公的自我感觉不在描绘的中心,在场人物的复合感知错位占据了大部分篇幅。
《安娜·卡列尼娜》主人公之死主要在自我感觉之中展开,对直接关系人物造成的严重后果却是轻描淡写。
西方文论把作品当做成品,忽略了创造过程,使解读变成了静态的描述,这就造成了更大的局限,那就是脱离了创作论,脱离了创作实践。
如何把解读还原到创作过程中去,还原出作者在多种可能中的选择,也就是鲁迅所说的不应该那样写,或者是朱光潜所说的读诗就是再做诗。跟着作者一起体验,不写什么才能解读,为什么写在这样复杂的系统工程中,才有可能对个案作品做出独特性唯一性的概括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