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读初中所在的学校开家长会。父亲那天把鸭子交代给了母亲，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军衣外套来到学校，显得特别有精神。因为人比较多，天气又很温暖，学校把所有的家长安排在操场上，一排排地坐着。而我们，就站在旁边看着。那时的我，不过十四五岁，从后面看到父亲毕恭毕敬的背影，一股心酸涌上来：他的农民身份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我有点为我们贫困的家庭感到难过。
毕业后从教五年，开了九次家长会。每一次都不忍心去跟他们吐槽，因为我知道，尽管他们很多人条件并不差，但没有一家是容易的。有的父母离异了，有的家里没老人带，有的父母受教育程度并不高，放在整个中国的大背景下，他们都是值得人同情的。培养出一个精英，背后有无数人的付出。培养出一个健康的有份稳当工作的成年人，其实也凝聚着一个家庭的鲜血。现在提倡家校合力育人，家长们不知怎地也成为了老师批评和教训的对象，结果是家长也会不时地吐槽教师。老师和家长之间的互不理解，互相抱怨，让彼此都付出了巨大的信任成本。
作为教师，我自己也非常自责，因为没有孩子，因为没有很用心，没有把班带好，孩子们的行为习惯并不是很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课上无趣，也许其他科目的纪律不好就跟我有关系。最近萌生了把课上好的心思，希望自己可以认认真真地钻研教学，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课堂组织上，让学生喜欢上我的课。很久以前设想的是当一名中学或大学老师，小学老师的身份我至今都没有接受，因为没有深刻认识到它的价值，因为被繁琐的班主任事务磨灭了热情。
最近也是我的内心非常迷茫的一个阶段，我看到了体制内的不公平，我看到了鸡毛蒜皮里没有意义，我看到了生命的某种令人叹息的损耗。可是我又不知去哪里，我依赖稳定的收入，我的房贷不许我离开，我的日常用度不许我离开，最可怕的是，我目前的能力不许我离开。人生三十，没有立，恐怕四十岁的时候还只有惑。 面对这些家长，我有些压力，因为一个家庭的希望在这些眼神里常常有忧伤的孩子身上。作为应试教育的受益者和受害者，我不敢轻易地说不搞学习，因为考试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也不忍心让他们沦为考试的机器，长时间的遭受精神的折磨。但愿我终究能无愧于心。
2020年12月2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