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城角街故事集:舌女

城角街简介

城角街有一栋独特的房子。

房子的围墙是用仙池池底的淤泥和着北海蛟龙的血垒成的。北海蛟龙的血闪着荧光色的红,它是世界上粘性最强的东西;而天大旱时,仙池的淤泥中会源源不绝地泌出清流,它为房子的主人提供了宝贵的甘露。

大门浑然天成,那是女娲补天时剩得块石渣,虽是石渣,也足有四五米高。大石门原本色彩斑斓,有青黄赤白黑五色,只是不知何时,门上附了一层猩红的罂粟花,罂粟开得凶猛,且常年全盛,染得大门一身腥气。

城角街的人们都管这栋房子叫做——红房子,人人都知道,红房子里住着个红姑娘。红姑娘常年穿一身鲜红色的连衣裙,从脖子到脚,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头上戴顶窑红色的大方头巾,胸前插朵紫红色的带刺野花,脚上穿双玫红色的绣花布鞋。她涂胭脂、画绛唇、抹眼影。她红的发光,红的发烫,红的触目惊心。

但没有人知道,红房子里的红姑娘,其实有属于她的秘密。

红姑娘从来不说话,因为她的舌头很长,而且白天时她会将舌头弯成蛋卷状,蜷缩在嘴里。到了夜间,红姑娘准备就寝时,才将舌头伸展开来。

红姑娘的卧室里没有床,她坐在板凳上,身前是张八仙桌,桌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和田玉。她将伸长的舌头耷拉在玉石上,然后闭上眼睛,身子一泄,睡着了。

只见半米来长的舌苔上荆棘丛生,无数的倒刺狰狞地从舌面上窜出来,一直延伸到舌头根处,便戛然而止。舌头根处也并非空空如也,那里长满了毛茸茸的、一簇一簇的绒毛,绒毛的顶部是帽子一样的圆顶,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只只野蘑菇。

仔细瞧了会发现,绒毛正在发出细微的动静。一个米粒大小的女孩子从那里钻了出来。她面无表情,身子是半透明的,身后还拖着条长长的带子——那是她与舌头间的纽带,像是长在背上的脐带。

这个隐居在舌头上的女孩子就是舌女,红姑娘是她的寄主。舌女一步一步地越过长长的绒毛,又小心翼翼地穿过荆棘,她站在舌尖上,一跃,跳到了和田玉上。舌女将脸冲向红姑娘,她此时起起伏伏的胸脯,说明她睡得正香。

舌女一手擎着长长的带子,一手虚掩住鼻子,她张大了嘴巴。只见,红姑娘满身的红色像是丢入了咖啡的方糖,一瞬间融解了,化作一股夺目的奇红,涌进舌女的嘴中。失去了颜色的红姑娘,像是凋零的落红,变得黯淡无光,身子也成为半透明的。而舌女则满面春光,浑身绽放着姹紫嫣红的波光,身子也不再透明。

舌女拖着带子轻车熟路的原路返回,直到钻进茂密的绒毛中,便忽然消失不见了。

这时,褪了色的红姑娘身子猛地向上一提,她惊愕地撑开眼睛,瞪着水溜溜的眼珠子。接着,她深呼了一口气,眼睛便恢复了往昔的温润,舌头也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慢慢缩进了嘴里。

红姑娘叹了一口气,便不得不打开房门,连夜出门收集红色。

她来到陶瓷爷爷的烧窑房,那里有她头顶方巾的窑红色;又来到树母家的大门前,用门上的铁锈泡水,染红了连衣裙;绣花鞋的红取自冥水里珠蟞鱼的唾液,珠蟞鱼暗恋红姑娘已久,每晚都在这守候着她;而胸前带刺的野花则长在牛魔王的粪便里。

一切收集齐全,天也快亮了,红尾巴六条腿的犇犇鸟,飞到城角街中央的大树上,用歌声呼唤着人们起床。

虽然红姑娘已经恢复了睡前的颜色,但是她清楚得很:只要她再次睡醒,又会变得黯淡无光,她得日复一日的重复采集红色的过程。

她从未知道舌女的存在,她只有在无奈和麻木中迎接重复的每一天。

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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