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满天,子桂生死未卜

山的那边,有座山,又跨过那座山,有个房子。

房子年久失修,一走进去有潮湿的味道,门口长满了青苔和菌类,进去之后有口井,有主屋,另外有几个偏房,有个茅厕。

整个家里都没什么家具,但摆满了祖先们的神主牌。

偏房住着张老爷,生了重病,身上都是水肿,四肢已经开始发紫了,因为卧床太久,他的背上早就长满了流脓的疮,屎尿是老婆子把的,他的手还能动,虽然力气不大,但一不开心,还是能够一把这服务不到位的老太婆推到地上。

“看我不站起来就把你揍死!”

老太婆不敢还口,她只是默默捡起毛巾和屎尿盘,打扫好卫生,又继续去为老爷操劳。

老太婆在这个家里,不敢对老爷说不,不敢对老张说不,但是老张的女人和三个小孩,她可是可以呼来唤去,拼命发泄的。

这个家的男主人老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等下就会说到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家的女主人子桂,顶着个大肚子,每天早出晚归干农活,回家还要去把家务活都做完。

七岁的女儿招娣,早就学会了用大半个篮球做成的水盆从井里舀起水,放锅里,放灶上,用打火机点着木柴,在水变热之后抓一把米进去,等到水起泡一段时间了,就把米混着水分到7个碗里,给妈妈,自己,二妹连娣和三妹想娣,只是火候还不太会掌握,有时大家吃到的,是半生不熟的米混着水,但大家也都不多说,咕噜噜地吞到肚子里,就去玩,玩累了就去睡觉,只要爸爸不回来打骂大家就很开心啦!

生活本该就这样,平淡下去,住在乡间的她们,可能也就会一直无忧无虑地吃着米汤,听着鸣蝉,这个夏天的回忆仍旧全部是奔跑呀,吵闹,阳光和树下的光影。

但平淡很容易被打破。

如果平淡一直是平淡,如果没有人那么惨,没有人那么残忍,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老张!老张!你家女人要生啦!”

村里的阿三嫂是嗓门最大的大嫂,整个村子的动态谁都没有她清楚,老张的女人在收割水稻的时候突然倒地,羊水都破了,阿三嫂马上摇着大葵扇三步并作一步走,跑去传话给正在老陈家打牌的老张。

这个老张,满身酒味,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头上油腻油腻的,身上的汗流下来一直捂着,干了,外面又继续流汗,汗味混着酒味,熏得老陈家的狗都离他远远的。

老张在麻将桌边丝毫不为所动,叼着烟的嘴唇动了动,“生就生,关我屁事。”

“胡!”

“诶诶!你看清楚有没有吃诈胡呢!”大家都在那边起哄。

坐对面的老陈胡的这把真大,嬉笑着,把牌一摊,拿起搪瓷茶杯,用盖子慢慢划着杯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欣赏着自己胡的这把大牌,嘴里大声地嗦着热茶。

老张气得脸发紫发胀,他已经连续输了好多把啦!底裤都要输没了!他正在等着一个好机会翻盘,没想到来了个晦气的大嫂子过来喊他回家。

他刚想破口大骂,又来了个女的“老张老张!快点快点!你女人在田埂上都起不来啦!”

“哈哈哈老张这次肯定多个女儿,老张这辈子都是岳父命了!”

大家都在哄笑着,老张恼羞成怒,把麻将桌推翻,大喊一声“他娘的!”就一顿一顿地,大步走出了老陈家。

后面是老陈笑着说”操!找个借口,欠我几百块就这样赖账啦?!”

大家嬉笑着,捡起麻将,摆正,又要再打个二十四圈。

村里的人,除了性生活就是打牌、喝烧酒、聚在村口扯家常。

老张也没回家,他只是去小卖部又佘了瓶最便宜的烧酒和最劣质的卷烟,在小卖部的破凳子破桌子上一靠,自顾自地喝起来,抽起来。

这里本来应该要描述一下老张的心理活动,可是他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麻木了,只想快点睡一觉,这些年来他憋屈死了,买来的这个婆娘,怀的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儿呢!一个个赔钱货!

按照他们家的风俗,长子就要生个嫡孙,老张是长子呀!结婚8年生出来的却都是不带柄的。

招娣出来的时候,老张的母亲就想要把孩子埋到一大筐炉灰里捂死,再放到大河回归自然,但是招娣运气好,捂了半天,抱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气,也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后面生来生去,也还是女儿,老张他摇一下头,吐一圈烟,闷一口酒。

在那边,老张的女人羊水破了,她痛得站都站不起来,但是不行呀,她赶紧支撑着爬起来,回到家,骑着自行车,越过颠簸的泥地踩去医院。

到了医院,子桂又痛得趴在地上,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呀,吃了很多土偏方,这胎一定要是儿子呀!不然她还要继续受人白眼,她多么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母凭子贵,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那么她可以得到一些优待,老公、老爷、婆婆的心情变好,三个女儿也不再用被当作出气筒了。

子桂已经被抬到急救床上了,羊水已经完全破了,血不断地从下体渗出来,一下子就把床单全部染红。

一群护士和医生最快速度做好准备,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一直在找子桂的家属,你的老公呢?你的其他家人在吗?

没,不在。

翻着白眼,头顶都是冷汗,子桂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任何问题了,她完全痛得昏了过去。

过去被父母架着以几千块钱的价格卖给老张,被强暴,生下三个女儿,被白眼、被奴隶的经历,一幕幕都像跑马灯一样在她的脑子里一幕幕快速播放。

让我们看看那个被医生惦记着的子桂家属老张,本该负责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已经酣睡在田埂边,周围是一地烟头和烧酒瓶。

天边是火红色的,就像是子桂流的血染红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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