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可盯着餐桌上那盘焦黑的糖醋鲤鱼，脑子里有些空白。任阑星早在韩乐霄强硬的扯过围裙，锁上厨房门的后一秒钟就冲出家门了，现在外面的电梯间还留着一只拖鞋——他双手拎着鞋跑的，说等会放烟花了再回来。

韩乐霄缩在厨房门框边，苍白的手指绞着围裙下摆——那围裙还是去年春节古安可母亲硬塞给他的，印着俗艳的牡丹花，此刻沾满了酱油和淀粉结成的硬块。

"要不……点外卖？你不是想吃m……"古安可试探着开口，同时筷子尖戳了戳鱼身上龟裂的糖壳。他听见陶瓷开裂般的脆响。

韩乐霄突然冲过来按住他，碎发遮掩下的双眸微红："不、不要……我 按菜谱 的，三百克鲤 鱼，六 十克白醋，十五克 老抽……"他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化学实验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步骤，甚至标着精确到秒的烹煮时间。

古安可叹了口气。他想起上周在韩乐霄床头发现的《中华年菜大全》，书页间夹着十几根彩色索引贴——像极了这人做量子力学笔记时的强迫症模样。

"你放了多少糖？"古安可垂眸，舀起一勺凝固的酱汁。

"五十七克。"韩乐霄的睫毛颤了颤，"但 冰糖纯 度不够，我提纯 了三次……"

"……用他妈的浓硫酸脱的水？"古安可猛地跳起来，撞开了按着他的青年的同时打翻了椅子。他早该想到的，厨房角落里那个突兀的恒温水浴锅，冰箱里失踪的浓盐酸，还有今早韩乐霄藏在背后的灼伤手腕。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窗外炸开的烟花映亮韩乐霄眼角的红痣，那抹殷红此刻像干涸的血迹。

“啊，时间到了……”他突然转身从微波炉端出个保温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枚饺子，每枚褶子都精确得宛如3D打印。古安可真的很想知道他前两天到底在厨房里每天待十二个小时都弄了什么，就在研究怎么捏水饺褶子吗？

"鲅鱼。"韩乐霄低着头，肩膀微微缩着"我去 水产市 场挑了最活 跃的三条取的腮 后第三 片鱼肉纤 维走向最 均匀……"他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自言自语，过于紧张的心情让他不自觉开始碎碎念，期望缓解一下什么。

“饺子……饺子做的挺好！真的！宝宝你好厉害~”古安可看着眼前青年已经要退回到卧室哭一夜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巨大的微笑抱了上去。

“……真的？”

古安可喜笑颜开，他抬手揉乱了青年的发丝，又捏了捏他的脸颊，认真哄着“真的真的！哎呀，这饺子简直太饺子了！！你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厨嘛！你闻闻这香气，看看这外形，尝尝这……呕”

古安可咬破水饺的瞬间，浓烈的苦杏仁味在舌尖炸开。他冲向洗手间干呕时，瞥见垃圾桶里那包撕开的苦杏核——韩乐霄总说吃了能让他"脑子清醒些"。

"别吐……"韩乐霄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手臂冷得像尸体，"我 查过 资料，氰苷在高温 下会分解……煮了四十 五分 钟，理论上 无毒……"

古安可的胃还在翻腾，舌尖泛起异样的酥麻感，他捂着喉咙，喘息间闻到对方指尖残留的氰化物气味。他转身揪住他领口，却又在对方脖颈后摸到黏腻的冷汗。韩乐霄的瞳孔在烟花明灭间忽大忽小，像只濒死的猫。

他再度抱住了他，双手垂下握住眼前人抖个不停的手指，额头轻轻贴到对方低垂下来的头。

"……你差不多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古安可声音发抖，“到底哪个神仙刺激的你，非要你做饭？”

"你妈妈上 周打电话 说……说年夜 饭该让 媳妇准备。"韩乐霄猛地死死拥抱住他，颤抖的指甲抠进他的腰间，轻微的刺痛感让他喘|息了一瞬"我不 是女 人，但 可以 做菜……"

古安可这才意识到那通电话，韩乐霄就站在分机旁默默听着。他向来像是一只鬼魂，一道他的影子，却没想到阴冷的男鬼对给他一个家会有执念。此刻窗外又炸开一朵金色烟花，照见韩乐霄锁骨下方未愈的烫伤，新鲜的粉色疤痕拼成个歪扭的"安"字。

古安可抬手揽住眼前不真实的男鬼，闭眼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冰冷僵硬的唇瓣被他细心暖化，青年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苦杏仁味道的纠缠。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笑声，闹声。

“祝大家，新年快乐！”

影子有了存在的意义，鬼魂化出实体来拥抱恋人。

最后他们挤在沙发上吃泡面时，韩乐霄突然说："其 实还 有……L-苯丙氨酸。"他指尖摩挲着化学烫伤的手背，"文献说 能增加 鲜味。"

古安可把额头抵在他冰凉的肩胛骨上，无声地笑了。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正在倒数，韩乐霄忽然偏头往他嘴里塞了颗奶糖——用锡纸包着的，带着实验室低温柜的寒气。

"葡萄 糖解 毒。"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指尖残留着氢氰酸试纸的淡蓝。古安可咬破糖衣，却尝到一丝血的铁锈味。跨年钟声响起时，他发现韩乐霄偷偷把焦黑的鱼尾巴藏进了保鲜盒。

后来古安可在冰箱冷冻层发现二十七个同样的保鲜盒，每个都贴着标签："2021年失败品""2022年失败品"……最新那个写着："2024年，安可说有进步"。里面除了碳化的鱼尾，还有枚融化的奶糖，糖纸上画着两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化学分子结构式组成的烟花下。

他没有打扰青年的小秘密，关上冰箱后，他打电话给老妈：“喂？哎妈妈，我想吃鱼了，你能教教我吗？对对糖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