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是爸爸在我们都成家立业后找的伴。
母亲在大哥18岁,我十一岁的时候积劳成疾因病去世了。
或许那个年代后妈虐待孩子的故事太多了,父亲怕我们受后妈的虐待,一直没有找伴,独立抚养着我们四个,又当爹又当娘。
直到我也有了自己的家,父亲这才安心的找了一个伴,就是姨姨。
姨姨个子1.5米左右,微胖,走起路来脚小步履快速,非常善良又没有能耐的一个农村妇女,男人出事故去世,自己的几个孩子不管她。
最后,和父亲一个单位,姨姨的侄女婿把她介绍给了父亲。
父亲可怜她的窝囊善良,不忍心让她继续流浪在亲戚家就同意了。
和父亲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父亲一直把生活安排的好好的,没有让姨姨因为任何事操过心。
姨姨一直都说,她亏欠父亲太多了,父亲和她在一起后替她还清了他们家几个孩子结婚,她男人去世打落所有花费的钱。在二十年前,一万元几乎相当于现在十万元,何况是十个一万,都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默默的,没有让我们兄妹着急担心,甚至后来我们才知道的情况下把这么大的事办完了。
姨姨总是说父亲给了她太多回忆,以至于她现在都分不清父亲和以前去世的男人哪个才是她的心里的最爱。
父亲陪伴着她去过北京,看过升国旗,逛过故宫,去过颐和园,登过泰山,孔府……。一张张相片是一个个故事,每个故事的主角都是父亲和她。
姨姨现在每天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张老汉的儿女们能快点走出金融危机带来的困惑,恢复往日的家族荣光。
在和父亲生活的二十多年的岁月中,姨姨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孩子和我们谁才是她的心头肉。直到父亲故去,我们按照父亲在世时与她的约定把该给她的生活费,各种抚恤金手续,慢性病手续,各种医疗手续都陆续办妥,一直到把所有的家具用品搬到他二儿子给她准备的一套比较小的位于城郊的房子时,姨姨才接受了父亲离去的事实。
跟着自己的二儿子是姨姨下了很大的决心,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的。父亲2018年冬天突然不好好吃饭,腊月十九我回到家乡,兄妹几个都以为父亲是因为思念儿女的缘故,春节过后一天天消瘦下去,治疗无效我们才意识到父亲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直衣食无忧,不用为一切操心的姨姨面对现实,体谅我们的困难,自己提出要回去和儿子团聚。
这几天回来家乡办一些事情,外甥知道我也想念姨姨,提出开车陪我去看望她。
推门进去院里静悄悄的。姨姨,我大声喊了一句。
哎,姨姨回应到。
或许一直以来的习惯吧,每次去父亲那我都习惯没进门就大声呼唤一句,每次父亲和姨姨都会回应一句。
彼此的声音都不用去仔细聆听。
回应完,在屋里床上休息的姨姨可能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我来了。拉开门,看见姨姨鞋都没顾上穿,赤脚站着。
一边互相问候,我一边给利落的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家,父亲一直爱干净,姨姨跟着养成了习惯,现在估计有心没力了。
外甥看着忙忙碌碌给往外拿好吃的东西的姥姥,眼里泪汪汪的,估计是想起了姥爷。
姨姨的头发一直是我和姐姐给理,为俩个老人理发方便,我们买了全套理发用品。看着头发又长又乱糟糟的老太太,心里真是打翻了五味瓶。
好不容易摁着让坐在凳子上,围上理发围布开始给理发,姨姨仍在坚持说先歇歇,理发不着急。
为了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再理发,我给理得稍微短了一些。时间在絮絮叨叨诉说中过得非常快。外甥下午还有工作要做。我也约了朋友谈工作的事情。
在走之前我又给调整了手机的铃声和设置。给测量了血压,给教了怎么自己测血糖。姨姨虽然没有文化,认真给教,学东西很快的。
送我们出来大门,姨姨还在说你爸快过周年了,你们怎么计划的,恍惚之间,我几乎有那么几秒钟以为父亲还在呢,习惯性的是姨姨出来送我们呢。
车开出很远了,姨姨还在路口张望,微风吹过,理得短短的花白头发随风飞舞。扭回头,泪水早就打湿了围巾。外甥不识时务的来了句,二姨,我想姥爷了,姥姥现在跟着他儿子好可怜。
人生就是这样,喜相逢,悲相送。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的身边,世上万物均有相应的保质期,时间到了,即使曾经再美好的感情也会分道而驰。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心情,再遇到不同的人。
或许我们彼此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新的路要走。
心里默默祝福姨姨,保重身体,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