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苏无名

《苏无名》亦出自《纪闻》,录于《太平广记》卷一百七十一,“精察”类。苏无名的故事很出名,大意如下:

天后(当时已经建周称帝)武则天曾经赐给太平公主两个食盒的珍宝细软,价值千镒黄金。公主将其珍而藏之。过了一年多后,去取这些宝物时,才发现全被盗走了。

公主告诉了天后,天后大怒。召来东京河南府长史(当时长安、洛阳和太原三京的最高官员为长史,开元后才改为尹),说:“三天抓不到盗贼,我治你罪!”长史恐惧,对两县(河南府治下的洛阳、河南两县)主管捕盗的官吏说:“两天抓不到盗贼,你们都得死!”县尉又严令皂隶衙役们:“一天内必须抓到盗贼,抓不到,你们先死!”衙役们虽然恐惧,却无计可施。在街上遇到了湖州别驾(相当于副刺史)苏无名,一起将他请到县衙,对县尉说:“能抓到盗贼的人来了。”无名就迅速走到台阶上,县尉上来问怎么回事。无名说:“我是湖州别驾,进京来办理公务。”县尉怒斥衙役们:“为何要侮辱别驾?”

无名笑着说:“你也别骂这些皂隶。他们带我来也是有原因的。我历任官场,以擒奸捕盗而出名,凡是经过我面前的盗贼,没一个能逃脱的。这些人应该是听说过我的名气,所以带我来此,希望能帮他们脱困。”县尉很高兴,请教苏无名有什么办法。无名说:“我们先去河南府,你先进去禀告长史。”县尉就跟长史说了这件事,长史大喜,降阶相迎,握着无名的手说:“今天遇到苏公,是救了我一命啊,请问你将如何破案呢?”无名说:“请您带着我一起去见陛下,然后在陛下面前说办法。”

于是天后召见苏无名,问他:“爱卿抓到盗贼了?”无名说:“如果陛下将抓贼之事全部委托给臣,不限定时期,也宽限府、县破案时间,现在也不要四处追索盗贼,把两县抓捕盗贼的衙役也交由臣管治,则臣一定为陛下破获此案,也不过就几十天时间而已。”天后答应了。无名告诫衙役们:“这事缓一缓,先不管它,盗贼们会自己跳出来。”

过了一个多月,到了寒食节。无名将所有衙役召来,说:“你们或十人或五人一伙,去东门和北门等着,如果看见有十几个穿孝的胡人,一起去北邙山去的,就设法跟踪他们,并派人回来报告给我。”衙役们依言去守候,果然遇到了这伙胡人,飞速来报告给无名。无名去看这些胡人,并问跟踪者:“这些胡人在干什么?”回答说:“胡人到了一个新坟前,祭奠时,虽然在哭,却并不哀伤。祭祀完后,就在坟墓旁边来回巡视,相视而笑。”无名高兴地说:“就是他们。”于是命令衙役们将这些胡人全部抓了起来,挖开坟墓,劈开棺材,里面全是宝物。

上奏后,天后问无名:“爱卿的才智为何超过别人呢?能抓住这些盗贼。”无名说:“臣也没有什么方法,只是我能识别这些盗贼罢了。臣到京城的那天,正好遇到这些胡人出城去下葬。臣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贼,只是不清楚他们把坟葬在哪里。今天寒食节扫墓,他们一定会出城,跟着他们,就能找到他们的坟。这伙盗贼虽然祭奠,却哭而不哀,可知他们埋的不是人。祭奠完后,绕着坟相视而笑,说明墓没有损伤。如果像以前那样急迫地追索盗贼,这些人恐惧害怕,一定会悄悄取出赃物逃跑。现在完全不追究此事,他们也就松懈了,所以没将宝物带走。”天后说:“好!”赏给苏无名黄金绢帛,升官两级。

《苏无名》是我国最早的侦探小说,苏无名的足智多谋、从容不迫,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仅凭城门口的一见,就能断定胡人是盗贼,也说明他观察细致,经验丰富。在不知赃物在何处的情况下,他能不动声色,耐心等待最佳时机,将全部盗贼一网打尽,这种破案方法,相信在今天仍大有用处。另外,小说也暴露了武则天的专横,而府、县层层加压,除了给基层工作人员巨大的压力之外,对破案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按文末苏无名的说法,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也说明了当时破案方法毫无科学性。

文中也有些地方交未交代清楚,苏无名看到胡人出城,一眼认定他们是盗贼,但如何能确定他们偷盗的就是太平公主的宝物?另外,胡人到中国后,会遵从中国人的风俗,在寒食节扫墓么?这些细小瑕疵,也正是唐人小说尚不成熟的一个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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