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吴娜娜坐直身体，凑过来问：“你还在看那部网络小说吗？”
林振东说是，眼睛没有离开手机。
吴娜娜说：“给我讲讲吧，接着下午在浦东机场讲到的那个地方讲。”
林振东很想找个理由拒绝，但他找不到，收起手机，问她：“下午讲到哪儿了？”
吴娜娜说：“讲到‘一世魔帝’被打败了。”
林振东说：“下午讲得有点简单，这是一个极其混乱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一两句话讲……”
吴娜娜打断他说：“很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林振东想了一下：“隔得有点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第一个魔诞生到‘一世魔帝’的灭亡，差不多持续了二十万年！”
林振东本以为吴娜娜会很吃惊，没想到她竟然压着嗓音笑了。林振东问她笑什么，吴娜娜说：“怎么都是这样，动辄几万年，几十万年的，好像不加上一个‘万’字，就不足以说明那些神啊魔啊的寿命有多长。”
林振东说：“只是相对于人的寿命长，对于神和魔来说，几万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吴娜娜忍住笑，点头说：“嗯，继续。”
林振东思忖片刻，接着讲：“起初，神界与魔界井水不犯河水，神界以正道自居，崇尚修身养性，习仙悟道，对魔界的‘兼并之术’嗤之以鼻，认为那只是魔界的妖术。神界相信，神力与魔力相克如水火，魔界的混乱不会影响到神界。直到有一天，一个魔把一个神打败，并将其神力据为己有，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神和小魔，但足以引起神界的注意。如果魔可以吸取神力，那么所有神都是危险的。于是神界联合起来对抗魔的侵犯，表面的说辞都是除恶杨善，捍卫正道，其实就是要把魔界消灭，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神界以九大元神为核心，形成九大派系……”
吴娜娜又笑了，林振东的讲述戛然而止。吴娜娜笑得差不多了，说：“笑死我了，神仙也有帮派？”吴娜娜努力憋住笑，“好了，我不笑了，你接着讲吧。”
林振东带着不快的语气说：“神仙当然也有帮派了，《封神榜》里，元始天尊的三个徒弟不也斗得你死我活吗？”
吴娜娜点点头，说：“你说得对，继续。”
林振东却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吴娜娜催促：“接着讲啊，怎么又停了？”
林振东说：“你老是打岔，我都不知道怎么讲了。”
吴娜娜说：“好了好了，我保证再也不打岔了，你接着讲吧。”
林振东想，可能是他的讲述方式容易引人发笑吧，他一直追着这部小说，对里面的很多设定早已经完全接受。可是对于没有看过这部小说的人来说，那些设定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熟悉的事与物。一边是神与魔的世界，一边是现实世界，两者对比，自然会产生很多笑料。
吴娜娜突然对林振东撒起娇来：“好了嘛，你怎么这么小气的啦，我不就是没忍住笑了两声嘛，你怎么还生气的啦？”吴娜娜一边嗲嗲地说话，一边抓着林振东的胳膊来回拉扯。
林振东被彻底融化，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去了胫骨，几乎要摊倒在座椅里。别说林振东没有生气，即使他真的生气了，也会立马缴械投降。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海明总是有事没事地找她闲聊，谁能架得住她这样楚楚动人的撒娇？不过，林振东倒是很少看到她与孙海明有过身体上的接触，那是一道清晰的界线。或许，只是最后的终极武器吧，不到万不得己不会轻易使用。对于他，林振东想，既无所求，也就无所顾忌，吴娜娜才会表现得如此随意。
吴娜娜接着撒娇：“好啦好啦，对不起的啦，接着讲的啦！”
林振东回过神来，既然吴娜娜认为他生气了，那他就表现出一点生气的样子吧。林振东很勉强地说：“好吧，我就不给你讲得这么细了，大致讲一下故事的整体脉络，细节你自己去看好了。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征战，‘一世魔帝’被打败，肉身被摧毁，魔力化作一股邪气，重新弥散于天地之间。神界以为魔从此消失，殊不知，魔会借助人间再次重生。不能算是重生，魔力所赋予的人是不同的，魔所成长的环境、学会的本领、使用的武器也都不一样。”
吴娜娜点点头，说：“明白，就像游戏里的满血复活，血都是一样的，但是装备、法力各有不同。”
林振东说：“差不多，看来小说的作者也爱打游戏。不过，还不能完全如此理解，魔诞生之初，跟常人无异。魔力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一点点显露，往往伴随着厄运的降临，灾难的侵袭，最后被视为不祥之物，众叛亲离。魔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开始学着使用自己的魔力，并一步步走向魔道的不归路……”
林振东给吴娜娜讲小说的时候，孙海明也在给段总和王部说着什么。林振东没有仔细听，但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结合对他的了解，也能猜出大概。他身为一个南方人，自然会讲到他第一次来哈尔滨的经历。比如来回的路程，当时还没有高铁，只能坐那种又破又慢的绿皮火车，老牛拉破车似的吭哧吭哧三天时间，每次回家都要怀疑一次人生。他第一年来哈尔滨，没带什么厚衣服，冬天还像在南方那样，裤子里只穿一条秋裤。第一年没觉得有多冷，第二年冬天就被冻得怀疑人生，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只皮球。每次过年回家，在车上总是一路脱衣服。其实就他的身材而言，不需要裹衣服也跟皮球差不多了。他说上学那会儿还不是很胖，难道那一身肥膘是哈尔滨的冬天冻出来的？还有哈尔滨的“黑8888”车牌，松花江上的洪水，中央大街上的老毛子……林振东听他讲过多次，早已经耳熟能详。
林振东注意到，孙海明在向段总和王部吹嘘哈尔滨的同时，还通过第三排座椅中间的空隙往后排看了几眼，即看过他，也看过吴娜娜。林振东假装不知道，专心致志地讲小说。吴娜娜好像也不知道，一直专心致志地听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