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小时候,感觉四季分明,天该冷的时候就冷了,天要热的时候就热了。不像现在,四季不太分明。
今年的清明似乎不像清明,往年,杨柳吐绿,田野里小麦破土而出,让人觉得春意盎然。今年春天气温低,清明时节了,柳树才开始吐翠,杨树还未动静,田野里,草色遥看近却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又是一年清明节,看着来来往往的上坟大军,我想起了我的爷爷。
小时候,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一人拉扯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实在不易。好在爷爷身体还算硬朗,硬是帮父亲撑起了风雨飘摇的家,我们能长大,爷爷有很大的功劳。
那时,我们吃穿用度都很发愁,爷爷便带领我们自力更生。春天,爷爷带领我们在空闲地方种树,种红花。夏天,带我们放羊,打猪草。秋天,生产队挖过洋芋后,爷爷带领我们捡拾小洋芋,作为口粮的补充。冬天,爷爷领着我们捡柴禾,运浪柴,准备过冬。
别看爷爷是个男人,他既有男人的胸怀,又有女人的细腻。那时条件差,诸如家用食醋都是自家晾晒的。家里有主妇,自然就是她的事,但偏偏我妈去世了,姐姐们又小,这事就落在了爷爷的肩上。爷爷对做醋的每道工序都烂熟于心,做出的醋不比女人差。
爷爷还指教我的两个姐姐做饭,做鞋,晾粉条。我们的衣服破了,爷爷亲自给我们补。鞋烂了,爷爷亲自给我们缀底纳帮。有时我想,失去母亲的童年,是不幸的,但有爷爷的照顾,又是幸运的。
因为没娘的缘故,我们经常受堂哥堂姐的欺侮。都是自己的亲孙子,手心手背,爷爷也不可能对他们横眉冷对,但有好吃的,总是留给我们。爷爷时常对人说:“大儿家的孩子可怜啊!”如果没有爷爷,小时候谁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几个又怎么能够长大?
那时,父亲是村干部,出差开会是常事,漫漫长夜,寒风呼啸,若非爷爷,我们的童年便会雪上加霜。爷爷像母亲呵护我们成长。陪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小时候,清明节,跟着爷爷上坟是最为惬意的事了。因为平时吃不到的水果蔬菜和点心,上坟时就能吃到。
早上我们放学后,爷爷立即安排我们吃饭。然后,我们几个孙子,有的拿柴禾,有的端供样,欢天喜地地跟着爷爷,如同赶集一般热闹。一路欢声笑语,毫不开心。
到了墓地,爷爷点着火,便教我们烧纸钱。怎么称呼,怎么磕头,我们都学会了。我那时很调皮,一次,我问爷爷:“烧了这么多东西,祖先能得到吗?”能得到!”慈祥的爷爷一脸严肃。而后,我们吃剩下的供品。爷爷说,后人吃上了,先人才能得上。我们欢呼雀跃。
最难忘的是和爷爷一起挖野菜。暮春时节,田野里各种野菜都长全了。星期天,爷爷领着我们几个小孙孙,穿梭在沟渠田野之间,挖各种野菜,如灰灰菜,马齿苋,蒲公英,篷阔,苦苦菜,咸波子等,挖回家,我们用清水淘洗干净,在外面支一口大锅,生上火,放少许清油,进行烹炒,加点盐巴,辣椒,炒熟以后,我们几个孙子一人一碗,吃得惬意极了。至今想来,那都是世上少有的美味。
可惜,这样的时光太少了。随着我们慢慢长大,孙孙们大都离开了家,外出求学,工作了。不能和爷爷朝夕相处了。
1986年,爷爷患病卧床不起。清明节回家,爷爷看着我,老泪纵横,告诫我要好好学习,跳离农门,我含泪点头。没想到竟是永别。
刚刚立夏的第二天,二姐来了,说爷爷没了,父亲让我请假回去奔丧。我哭了,哭得很伤心。
听二姐说,爷爷临走最最牵挂的孙子就是我,回家后,面对爷爷的遗像,我泪水滂沱。
爷爷走了,我家的一半天塌了。一段时间,我都缓不过神来。我牢记爷爷的嘱托,好好学习。两个月后,我收到了师范录取通知书。上学前,我特意到爷爷坟前,给爷爷烧了张纸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感谢爷爷的养育之恩。
三十三年过去了,又是一年清明节,爷爷,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