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五岁那年,他失去了母亲,父亲又娶了一位后妈。从那以后,他仿佛被命运的巨轮抛向了荒芜的角落,失去了父母的呵护,连学校的大门都未曾踏入一步。然而,父亲从未向命运低头,他的生命里,有一种坚韧,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草,顽强而倔强。
父亲身材高大,一米八的个子,匀称的身材,魁梧而挺拔。他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脸庞英俊,仿佛是岁月精心雕琢的美男子。尽管生活贫困,他身上的卡其上衣和裤子总是打着补丁,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但这些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精神气质。他做事干练,是生产队里的标兵。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他,却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他写在扁担和箩筐上的名字,刚劲有力,潇洒英俊,仿佛每一笔都带着他对生活的倔强和不屈。
父亲还有一个特殊的才能——针灸。他的针灸技艺远近闻名,大家都称他为“针灸郎中”。许多人不惜跋涉几百里路,抱着生病的孩子来找父亲看病。父亲总是仔细观察孩子的病情,几针下去,孩子们便能声音洪亮地哭起来。那一刻,孩子的父母脸上露出的笑容,是对父亲最深的感激。他们纷纷掏出一毛两毛的钱想要感谢父亲,但他从没收过一分。在他看来,帮助别人,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父亲对四个子女的爱,深沉而无私。他希望我们能弥补他未受教育的遗憾,因此坚持让每个孩子至少读到高中毕业。大哥18岁高中毕业后结了婚,父亲又让他学了一门石匠技术,成为建筑行业的骨干。二哥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师范大学,但因体检不合格未能入学,父亲便让他当了乡村教师。三哥更是读到了大学毕业。而对我,父亲也寄予了厚望。
我读高中的时候,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那年他参与修建十三陵水库,生活异常艰苦。他们吃的是野草、皮带,喝的是泥水。尽管如此,父亲依然积极肯干,被评为技术标兵,还获得了“第一劳动模范奖”。然而,长期的劳累让他患上了肺结核。有一次,他非要挑着一担米送到学校。一路上,他爬高山、下陡坡,累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从不喊累。送到学校后,他又独自走回家。那时的我,是个听话的好学生,深受父母教诲,努力学习,培养了良好的品格。
父亲对我的爱无以言表,但我却辜负了他的期望。我没有考上大学,没能让他过上一天好日子。父亲69岁那年,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如今,每当我回忆起父亲,心中就充满了痛苦,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