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家出走”
带着长号这个令陈乔博讨厌又麻烦的乐器,陈乔博缓缓地度过了他的五年级暑假,开始了他小学最后一年级的学习生涯。没错,他现在除了学习,在对他来说痛苦的学习之余,或是几天之内没空也要被逼这去做一件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一件事——吹长号。在写作业累的时候的发呆之时,陈乔博就愤愤地想:“暑假这样也就算了,每天的作业量还不算太多,有时一两天没做可以等到明后天来补,那时候吹一吹就算了;就连现在开学了,时间这么紧,还要准备小升初考试了还要逼着他学长号,自己的乐器都不能按自己喜欢的来做主,真是的。而且起先家长还口口声声说同意了、还报课了,现在一转眼,说变就变!”
这时,妈妈看到陈乔博写作业在那边龇牙咧嘴,走过来就拿铅笔头敲敲陈乔博的脑袋:“写作业怎么不专心呢,又在想啥?快点,待会儿写完,去吹长号。再晚人家就有意见了!”陈乔博心说太晚了就可以不用吹了,多好!他是巴不得这样。可惜有苦说不出——谁让妈妈是他的家长呢?
但是说归说,还是陈乔博想的对。六年级,是个两极分化、也是小升初复习和考试的重要阶段。六年级平常晚上的作业量可以和五年级时期末临考的作业量不相上下,那么到了期末小升初时就更是不胜枚举。现在陈乔博每天晚上回家,中午他做不了多少作业,往往是语文英语都没有布置,数学都是53天天练什么的,解一道题既需要方程又需要算数,从看题起来就要花不少力气,对于陈乔博这种做题速度慢的人来说,借道题就要用差不多10分钟的时间,而一篇53天天练有十几道这样的应用题,再加上几道计算题做辅助。中午他晚回家、吃个饭,磨蹭一下,几乎写不完半页53纸。中午陈乔博一家不大习惯睡觉,有时妈妈会叫他吹长号。为了下午上班不犯困,他们总是在陈乔博出门上学以后才匆匆往沙发上一倒,眯个十几分钟再去上班。所以陈乔博大部分的作业是等到晚上才来开始做。现在的作业量还不至于完不成,就是陈乔博每天晚上的睡觉时间会比以前晚了一些。
在平日里繁忙的学业下,虽然教育局重新规定了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但是小升初考试并没有被取消。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它对于在中学的不同分班还是有那么一些等级差别的。陈乔博虽然是划片保送屏东,但是他也还抱有怕分班排名差的心理。夜深,只有昙花一现的时刻,家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板上都能被听见。在井关外路的单行道小巷里,窗外是早就没了一点声音。小区里的照明灯泛着昏黄的光晕,渐渐地暗淡下去了。偶尔只有电动车自行车或少量汽车从路上经过,除那车轮碾压过柏油马路上水渍的“窸窣”声之外,别无声响。这时候陈乔博想忙里偷闲,可是手中的笔却迟迟不肯停下。
“你今天又没有吹长号!到时候又被朱老师说!你这样的话进展很慢啊!不要说考级拿奖状做基础了,就连学习课程都不可能有进步!......”妈妈总是用这样的话和语气来结束陈乔博的一天。这样的话语已经在陈乔博的耳朵里听得厌烦了,都起了多少层老茧,心里不知道要对妈妈上一句话接话熟透了多少遍。每天类似这一样的话,陈乔博敢着爱理不理,只能使得他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再坚硬一些。
陈乔博就这样听着听着,还有其他事件方面,觉得妈妈这人总是往心里去,什么事看到了就记在心里,前面是猜测,后来不知道索性就乱猜,给自己下定论,然后这如果是别人的,那么就强加于人,任凭你怎样说她都不改;而且后来总是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去议论,好像是对他有多么怎样的了解。“这种人什么都记、在在即背后找别人谈论自己,真是让人内心不好受,她也活得累,可是她就是不会不耐烦自己所说的话。”
长号虽然是他不喜欢,但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时间到了快要上课那天,他还是得吹。他不是主动的,而是被被被动的。他想的是早点写完作业睡觉,而不是练长号,在这睡眠不足的小升初毕业时期。
经过陈乔博短期内他自己亲身经历和实践而发现,如果此时为时已晚,在家中写作业,势必效率会提高,早时则非然。虽然父母都是鼓励孩子学习(写作业)的,但是每天都要听着那个相同而令自己不喜欢耳朵生老茧、一听就生气的话,除了能更损自己的心理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难道就不能让自己的心理和耳朵好受一些吗?!
于是他将自己放进了学校。他觉得这样很好。当清校铃声响过已多时,所有的老师都下班,就连校长和白天的保安也走了;天青色;远处炊烟阵阵,校园里除了晚归的乌鸦和黄昏时嬉戏的小鸟以外,别无他物。在教室暖白色的日光灯下,时钟长着它大圆规似的大脚,很别扭地偏过一百八十度,指着6时整。陈乔博饱含着待会儿出不去校门的恐慌、对父母担心自己不回家溜到哪的考虑、这么晚还没吃晚饭的虚弱,他开始了他自己的作业之旅。“这样的效率是最高的:你看,又担心、又恐慌、又害怕,心想着快点做完了事,怎能效率不高?!”他想。至于写完作业后的晚上时间,他可以吃完饭后就偷偷离开家,或想干啥就干啥,不造反,就什么也不说,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自在。如果实在是时间太晚了,得在他写完作业之前提前出校,那么他就会移到自己小区楼下的保安室的蒸饭室里去完成他剩余的任务。但是他后来想:“保安室都是同一小区,家长肯定会进去,现在冬令时间还没有调整过来,如果我放学了在这儿做,家长下班进小区一眼就会发现我,都在门口的事。那么一进去肯定又会把我抓回家,还是不行,唉。”于是,陈乔博就仗着还有晚班的学校保安给开门,罢免进了自己家楼下的保安室,不得不冒险在学校里多待一会儿。
有一次,还有一位昼寝勤奋的加班备课老师备完课,关机回家,顺着楼梯下楼,走到教学区域时,看到2年一班还亮着灯,就不经纳闷:“咦?这个班还有同学?”她不禁轻轻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班门。巧了!陈乔博一惊,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避开了她的眼睛——是他的班主任!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样子!我要报告你妈妈,真的是!每次都是这样,作业是在家里完成的,不是在学校里完成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学校只是学习的地方,写也写过了,你就是不改!你就是嫌你妈妈没把你打够是吧?!”班主任陈老师暴怒道。这边说着一边又抓起手机匆忙拨号。陈乔博又一次被发现了。
陈乔博就本能地想到了上一次在本班被发现的情景。当时发现者也是这位陈老师。不知道为什么,陈乔博很喜欢在学校里把自己留下来写作业,赶快的写,写完回家,而陈老师就是不允许学生自己把自己留到那么迟再回家。“可能是应为安全问题吧。”陈乔博想,“因为老师都是要为学生负责的,特别还是班主任,而这位责任心非常强的陈老师,那就肯定不允许了。”
陈乔博是在写一篇她布置的观察日记时被发现的。当时还不是因为吹长号。五年级的光景,现在他还依稀记得,而陈老师是4年级时接的他们班。当时陈老师大概也和现在这样发火,不准他留在学校写作业,但是妈妈觉得还是中性。那次是因为之前有一天陈乔博的周末作业做的快,在周六晚上就和爸爸一起去逛了五四路的王府井百货商场,看到一种熏香灯,木制的底座,琉璃制的罩子,还有黄晕的灯光,再带上有两档喷雾开关、触摸式;在下午和晚上睡觉时可以陶冶气氛,给人一种古装典雅的感觉。陈乔博就非常喜欢,尽管再贵,爸爸看到难得陈乔博作业写得那么早,就付了180多块钱,买下来了。
买下来之后呢,陈乔博小时候的“定形”没有完全随年级升高而改变。所谓“定形”并不是“定型”,它不是指人到了十八岁品格就固定了,不会再改变的意思,是所谓他对这种物品怎么样喜欢,一定要这么摆,不能那么摆,要不然心里会过不去。“定形”就是他在摆东西或是使用东西时做出的慢吞吞动作,显得专注的样子。他给这种动作自己起名为“定形”。于是他就给自己规定了:“在收书包时候开,开大档、亮灯;一直到睡觉时,关灯、小档。如果是放假,那么就反过来;且只能在作业做完或不想再做了准备收书包的这段时间开,其余不行。”
那一次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就是那么巧,一天回家碰上下雨,陈乔博没有带伞,到家就淋了个湿透;正好外公和外婆从上杭回来了,外婆爱干净,就叫陈乔博去洗澡,陈乔博不肯,因为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定形”,只是坚持换衣服。外婆自然是不肯,就和陈乔博僵在那里。最后僵着僵着,她索性拿起背带、拿起棍子来向陈乔博挥舞过去。陈乔博知道又要遭受枪林弹雨了,慌乱中抓起电话手表,可是又不懂怎样才能安全保护自己,大声说着要打电话让妈妈评理。电话是打过去了,妈妈在开会,把手机声音放得很小,简短地听了听,没有听太清楚,自然是站在妈妈的一方。陈乔博瞬间也气坏了,就还是大声喊着:“我要报警!”又慌乱划过屏幕,找到拨号界面,正在努力用一只手躲过外婆的木棍和背带,另一只手努力按着数字。可是那时瘦弱的陈乔博哪是体型宽大的外婆对手呢?肯定是被打趴下了、被绑起来揍的后果呀!
于是从那次开始,陈乔博就决定以后都要在学校里写作业,写完作业再走,省的惹是生非。
但是就是偏偏有那么一次,被陈老师发现了。陈老师怕和这种掘孩子讲不通,就罚他把整个事情经过写下来,留下来写、写完再走、不准做作业、她看着他写、她说他写,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陈乔博害怕。但终归这种办法还是有用虽是写了一些老是看不懂的,如“定形”,但他还是解答清楚了,还是怕了,老师才放他回家。
从那次后,陈乔博强忍着痛苦,又把作业移回到家里来做了。但是过不了一个学期,陈乔博心里盘算着陈老师应该忘记了,6年级时就又旧病复发。
现在的发现如果使陈乔博在滚回家去,那还不是个办法。陈乔博又找到了校外营迹路对面的恒力城下面有个咖啡馆。“不错,就是这儿了!还有古茗的风气,有那种古代名风诗情画意的仙境感。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写作业,效率总会提高了吧?家长还不会发现,哈哈!”他想。于是就在那里又安居了下来。
安居是安居了,中午和晚上下完课后陈乔博就都到那里去写作业。他还想到以前三年级时的阳光朵朵还在,他以前去过的雷老师还认得他,想着他们的集合队伍就在自己家门口,怕被她认出来,就不早不晚地从学校里出来,从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也是离奇,咖啡店的老板居然也同意。
但是出于一个孩子的认路广度,还是远远没有大人清晰。一天中午,陈乔博刚写完数学作业,他爸爸就找上门来,不让他继续做了,直接把他连追带骂赶回了家。
陈乔博惨了!被外婆绑起来,那绳结不用剪刀是解不开的;爸爸的揍,恐怕只有用失去幻觉来描述。如果两个一结合,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知怎么的,爸爸越打越生气,外婆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儿子中午12:30分还没有回家,在学校不仅没有写作业,还在校园里东躲西藏;保安见了奇怪,他只是回答:‘我再观察校园里的动静。’直到父母等不及了,到了学校保安室,遇见下班的老师,她不晓得;保安也不会自作聪明对号入座。后来父母无可奈何费了好一番力气解释一通方才让进校搜索。但儿子的心早已野了,后来就是老鹰抓小鸡——爸爸追着儿子满操场跑,好没形象。”当他抓住陈乔博的衣襟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而现在,又一次类似,嫉恨交加的他,手下的棍子更狠了些。
打到后来可能是爸爸都失去知觉了,才住了手。反正已经是到了连万精油也无法挽救一丝陈乔博幻觉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