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火車停在一個小站
有一陣一動不動。
門怦然關上,鋪路石踩在脚下,
有人道着永别。
一隻手套墜下,日影轉暗。
門再次重重關上,聲音更響,
鐵皮火車缓缓启動,
仿佛十九世紀消失在霧中。
早課抄了波蘭詩人亚當·扎加耶夫斯基的詩歌《鐵皮車》。扎加耶夫斯基的詩歌總會給我一種残損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又往與家國情懷聨系在一起。信仰的破碎,理想的幻滅,足以使整個世界黯然。或許在光陰流轉中,人生的站臺上總會有不同的列車停靠,鐵皮火車已經漸行漸遠,那冒着濃煙、噴着蒸汽、鳴着汽笛的鐵皮車頭带走我們多少的回憶。
今早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手機的閙鐘定在早五點。通常都是在五點鐘前醒來,覺睡得踏實,醒來後頭脑自然清爽,無論是早課還是晨讀效率都很高。冬夜愈長了,天亮的時間愈晚了,六點鐘時窗外還黑魆魆的,東方並没有微熹,祇有那顆大星孤零零地挂在天際。如果還當班主任,這個時候都要准備上班了。不當班主任了,在時間上已經没了概念,也自由了很多,属於自己的時間也多了起來,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儿了。上小學時,有一篇課文《“早”的故事》,鲁迅先生小時就把“早”字刻在課桌的角上當做“座佑铭”。
上午用了一節多課的時間教研,先是把本學期的一課一研做了一個小結,然後两位領導又講了一些問題。本學期的教研應該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時間應該是期末備考的时間了,説來説去,語文教學的目的祇有一個就是備考。把手段當成了目的,難怪語文教學會怪象叢生。我毫不掩飾對大雪的《故都的秋》和程程的《項脊軒志》的贊賞,公開課也好,常規課也好,課堂上應該有一個靈魂。我一直很反感語文課堂上的小組合做學习,這也是我一直落後而被邊缘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一方面我們强調個性化解讀,另一方面我們又强調觀點答案的齐整划一。我们一邊肯定着“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答案是丰富多彩的”,又一邊宣揚着答題的步骤與套路。美文美教,需要一份優雅一份舒缓,需要娓娓道來、款款訴説……這應該是一種自信,亦是一種广博與厚重。我覺得能跟孩子們一起讀書、一起思考、一起練筆,是一個讀書人的最大的快樂。我反感補課的行爲,猶其反感爲自己本班學生補課的行爲。
下午上課,一班的李昊雨同學在課前講了《論語·里仁篇》中的“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一章,在講讀的过程中他提到了一個美學意義上的概念——距离産生美。他覺得人與人之間還是應該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給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間,這樣才會”白首如新“。這樣的解讀是有道理的,祇要有道理就是准确的。每一位同學在講讀《論語》时,都做了精心准備,選擇出一章,提煉出觀點,形成提網,然後再組織語言表述出來,整個這個过程在我看來就是每位同學給自己精心布置並完成的語文作業。這樣的學习很難立竿見影,聪明人不屑爲之,而我却樂此不疲。
有時自説自話也有意想不到的快樂。我是一個没脑子的人,把所有的事情看得很简單,甚至简單到幼稚的程度。我在我的一個學生那裏看到這樣一段話:封神榜中,紂王走到了末路,妲己説有話對大王説,紂王説,我知道,愛妃是狐狸。那一刻忍不住涙奔。
晚飯後又去西城区走步,除非極特殊的情况,走步這项運動是不會中断的。没有風,但温度很低,但有時覺得人心倒比天氣更冷。想得事儿多,走了比平日多出好多的路,祇有把好多事儿想得通了,才會心地清明,光風霁月。路在脚下延伸並没有盡頭,這令我想起一句古話:“过的橋比走的路還多。”我曾説过我是一個没有故事的很乏味的人,没走过多遠的路,更没有經歷过幾座橋,我很珍惜在不同的路段遇到的每一個人,我更珍惜能相伴着一直走下去的每一個人。
晚課抄了魏晋时期的建安詩人曹丕的七言詩歌《燕歌行(其一)》:秋風瑟瑟天氣凉,草不摇落露爲霜,羣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戝妾茕茕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牀,星漢西流夜未央。牵牛織女遥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抄了《論語·憲問第十四14·28》:子曰:“君子首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 孔子蚤作,負手曳杖,消摇於門,歌曰:“泰山其頽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當户而坐。子貢聞之,曰:“泰山其頽,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壞,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夫子殆將病也。”遂趨而入。夫子曰:“賜!爾來何遲也?夏后氏殯於東階之上,則猶在阼也。殷人殯於两楹之間,則與賓主夾之也。周人殯於西階之上,則猶賓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疇昔之夜,夢坐奠於两楹之間。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蓋寢疾七日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