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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季的公园里回来后,我洗了个热水澡,而后窝在满屋子的阳光里,放出那些在脑海里奔达多时的文字伙伴们,它们热闹,我心惬意。
立冬
我感谢这个周末的午后,公园停车场里最后那个停车位,安顿了我们的车子,也让这座熟悉的大园子又一次收容下我们的身体和心情。和一个月前的温暖从容不同,今天虽脱离了冷空气的冰冻,空气却依然清冷,浮动的冷风促使我们不再想漫步赏景,而是紧凑挪着步子,让那些熟悉的景致,一一从眼前和身边经过。
散了步,吹了风,在空旷处,心便开阔了,肌肉便放松了。果儿你开心些了吗?
我是在立冬出生的孩子,生日总是在立冬那天或是前后一天。可我从来不爱寒冷的冬天,越长大越嫌弃;中年之后,开始畏惧,视过冬为熬煎。认真地数九,盼望寒冷早日过去。
小时候的立冬真是冬天的开启,我每年穿着毛衣厚外套过生日,吃妈妈做的独特的生日面。现今的立冬是深秋未央,如果北风谦让,温度还能爬在20多度,完全听不见冬天的音讯,我依旧吃妈妈做的生日面,并且等着冬天敲门——它肯定会来。
我怕寒冷的降临。尽管如今的寒冷已然不如从前,可我仍然穿很多衣服,缩在取暖的地方。我又盼望见到冬天的模样。持续了大半年的满目葱绿,需要一些变换来调和审美疲劳。于是,有时候会去公园里,看金色腊梅、红色枫叶、红褐色水杉,哪怕是脱光了树叶的秃枝,也是独特的。它们提示我冬日的美好,在已经不那么冰冷的冬季里,享受一切相遇。
冬至 一九
苹果从悉尼的夏天来到上海的冬天,从限时任务的忙忙碌碌里抽空,在平安夜的黄昏,她带着鲜花和平安果来到我的家。我用一锅罗宋汤、一盘油爆虾和三大盆她特约的清炒绿叶菜招待她。我们为 《小岛与渡船》签名,签完我们抱着这本书围着鲜花拍了许多照片。我的这个夏日里发起的小心愿,在苹果的支持和她的插画的支撑下得以实现;她如约而至,在冬季里,又让这本小书锦上添花。
第二天她便飞去了深圳。那里此时的气候不知道会被称作冬天吗?至少没有我讨厌的寒冷吧。她不知疲惫,无所畏惧地奔赴一个又一个新挑战。我多想留她在身边,或者我们在同一个季节里,又或者我们在同一个国度里。两年前的冬天,她带着瑶瑶飞去了南半球,而后也许我们的见面和告别都会在上海的冬季或是悉尼的冬季。
她一如既往地时常给我发来带着笑脸的语音讯息,告诉我 《小岛与渡船》很受欢迎,也很被好评;叮嘱我要坚持创作,要把此事视为是必须奔赴的事情,说她等着为我的第二本小书画封面图;她分享她的灵修和感悟;她为自己面临的难题不断自省,又为我的难题出谋划策,给足力量。她还讲一些身边的故事给我听……她的语音都很长的,我要听好久才全部听完。我回复一些文字和表情,偶尔不知从何说起便不回复,只是慢慢吸收这份冬日里的温暖。
小寒 三九
半个月后,苹果带来的鲜花结束了怒放。平安夜的那股兴奋也已经平息。
瑶瑶来了。
那天中午,苹果家的瑶瑶,提着一个大箱子,爬上我们的七楼,风尘仆仆。十五岁的女孩,凌晨四点半起床,坐上早班机,独自从深圳飞来了上海。苹果为瑶瑶选择了安全系数最高的住所——我们家。于是那几天,果儿房间的沙发床在休假三年后再次投入工作。她激动万分,每天惦念的姐姐,终于来到了身边。
然而,和果儿预想的完全不同。她以为可以朝夕陪伴她的小姐姐,事实上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地满满当当。除去有一个下午,姐妹俩一起逛了街抓了娃娃,其余时间,瑶瑶都是早出晚归的。看望同学、老友相聚、牙科眼科复诊……总之全然顾不上这个虽只小了两岁,却已犹如两个世界般的傻妹妹了。
瑶瑶和妈妈很像,每天打扮得美美的,精神饱满的,风风火火的,to do list上的任务清晰可见;果儿也和妈妈很像,每天随意慵懒,有点想法却不愿行动,有时是小乌龟,有时是寒号鸟,有时是梦想家。
这始于三九的八天中,有过春日般的15度,有过水池结冰的寒冻。瑶瑶出门只穿一件单衣一条单裤,一件羽绒外套;回家便是短袖短裤。我看着她热火青春的样子,老寒腿一激灵,却又内心羡慕这股青春期的朝气蓬勃。
而当青春期的作息在夜晚和中年人产生碰撞时,我在难以入眠的一晚,带着如酒醉了一般的昏沉,给苹果发去了埋怨的信息。第二天醒来,心生懊悔。原来我以为世界上只有我自己这一条规则了,然而世界那么大,怎样都是不为过的。就像这小寒节气里的“三九严寒”,也能容下催促万物生长的暖洋洋。
忙碌的瑶瑶飞回深圳后,果儿哭了三次。中午送完姐姐从机场回来,不思茶饭,目空一切,眼神呆滞,嘴里念叨着“时间太短了”。即使外婆带她去逛街采购零食,也没能驱散她的别愁。下午,我看她红了几次眼眶,却又强忍着。我走过去,把她拥入怀里,她哭出声来……傍晚,爸爸把沙发床收拾归位,房间里顷刻间就没有了客人来过的痕迹,那时候的果儿正窝在我的身边看电视,听见隔壁的动静,又流出了眼泪。我想起好多年前的一月里,我们拆了大房间的儿童床,她开始睡自己的房间时,她看着拆成一片一片的床架子,含着眼泪说“回不去了”。此刻她心里一定也说着这样的话。第二天早晨,是这九天里,第一次醒来姐姐不在屋里,果儿蒙着被子,又哭了。
后来的几天,她说“雨停了”。可是,嘴里的絮絮叨叨始终没停。她拿着手机,急迫地渴望和瑶瑶连线;她预设着下次见面的场景;她满世界地找关于深圳关于澳洲的信息;她的话语里全是姐姐……我能怎么帮助她呢?
我们赶不走北风,也赶不走自己的情绪,更无法掌控其他。我们只是又带她去了冬天的公园,去找到可以安放车子又可以安住内心的地方。
大寒 四九
四九天了,冬天过去一半了吧。大寒将至,即将春节,即将春天。
早晨,休息一晚的肢体,却像被捆绑了整夜,分外酸胀,关节僵硬。于是下楼活动活动,顺便买几个肉馒头白馒头。
馒头店的老板娘见到我们,便笑着打招呼:“今天最后一天啦,明天我们回家过年啦!”她显然为回家和过年这两件事而激动。我们也激动,来得真巧啊,否则元宵节前都吃不上这口我们都偏爱的馒头了。我们提着一大袋馒头和茶叶蛋,在凉风里漫步。旁人看过来,我就不禁为这些馒头而感到骄傲。若是它们被吹凉了,上锅蒸一下就好。
下一波冷空气被预订在一周之后到达。现在的新闻标题总是这样,显得很着急,很严重似的,就是一副不焦虑不成活的所有人的现状。我不想被困在这些字眼里了,尽情享受这几日的回温便好。
可是有时候的心情,是穿再多衣服,晒再多太阳都很难升温的。果儿的念念叨叨,终究引来了我们的不耐烦;这不耐烦变成北方来的风,又吹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情绪波涛,带来比真正的北风更冷的拍打和疼痛。
有一个黄昏,我和苹果说起各自面临的考卷,考卷上的题太难了。后来我知道,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心上只是愁云密布,而对面的苹果流泪不止、上火流鼻血。这是难得的纯文字聊天,苹果没有发语音,因为这次没有笑脸。可是又过了几天,她便发来语音,问题远远没有解决,可我们只能被推着前行。
小时候的冬天是真的冷啊。我妈用包粽子的方式,把我裹成熊样,然后把我带进西北风里。有时候风大得顶着风就走不动,顺着风又被风推着来不及更换脚步。骑上自行车后,就是腿脚连带着车轮一起和冷风对抗着。手指也僵了,脸也吹疼了。可那时候,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风里前行。而如今,冬天已经不那么冷了。
立春 六九
春天也会如约而至。公园的百花园里,花苗已经列队整齐。新春的贺卡也准时送达。原来打算在除夕才挂起,这会儿趁着热腾腾的心情,便提早装扮起来吧。陆陆续续地,新年的一切都会纷至沓来,犹如塞满年货的冰柜,冰冻却充满使命感和安全感。
这九九八十一的“寒冬”,我数着数着,今天的最后一缕阳光也从西天掉了下去,空气又开始清冷起来,脑袋里也逐渐冷清,一场热闹的絮叨又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