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权 健
1978年—2018年,40年不算短,当年的婴儿已届不惑,青年已逾花甲,中年已入耄耋。
40年的发展变化,从官方媒体到网络自媒体都有晒的。官媒晒各项经济数据对比,百姓晒日子里的衣食住行。今昔反差,无需赘述。
经济学权威人士说,我们用40年时间,走过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300年走过的路。
说起对这几十年日子的感受,记得国内一位著名作家在谈到改革开放进步在哪里时说,“倒不是因为赐给了老百姓多少钱,而是因为归还了老百姓最最基本的人身自由”——全民自由谋生权和全民自由迁徙权。
正是有了这两项基本的人身自由,人们才四处奔波寻找,既容得下躁动肉身又放得下不屈灵魂的地方。才有了二十多年前的“孔雀东南飞”,才有了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大哥大”城市,才有了一波又一波席卷全国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城镇化浪潮……
四十多年前,我在农村插队。那时除了生产队的公田,每家农户还有几分自留地。印象很深的是,同样的自然地理条件,各家自留地的玉米长得粗壮如甘蔗,一尺来长的玉米棒子,大小和份量能顶生产队玉米地的两个棒子。
给自己干和给生产队干是绝对不一样的,这是人这个物种的本性决定的。我们都是拎着手提电脑的山顶洞人——这是经济学界的一个论断,说的是虽然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但人趋利避害的利已和欲望本性,与千百前年是基本不变的。
如果说自留地种玉米的事儿离眼前日子太久远,那么,可以随便到距自家最近的农贸菜市场或小吃一条街走一走看一看。那里,南来北往南腔北调的生意人,天天熙熙,皆为利来,日日攘攘,皆为利往。
经常外出旅游的人,想必对下面的场景也不会太陌生:
三亚湾离海滩不足百米的街边铺子门口,蒸笼热气腾腾,一口东北腔的中年妇女,正高嗓门吆喝着卖大肉馅包子;鄂尔多斯街头,山东杂粮煎饼小摊车前忙活着的小俩口,红红的脸膛和浓浓的胶东腔,在我听来是那样熟悉亲切;我所居家属院附近的彩虹菜市场门口,一对中年新疆夫妇守着烤馕炉,边烤边用生硬的普通话加手势与买主交流着……更不用说,遍及全国大小城市的福建沙县小吃,云南过桥米线,重庆麻辣火锅,台湾永和豆浆,西安羊肉泡馍,兰州拉面,北京烤鸭,扬州炒饭……
2017年,我装修新居,在小半年时间里,隔三差五往返于建材市场和施工噪音刺耳的新小区楼盘。先后打过交道的人不下几十个,大多是手艺工匠和生意人,譬如:卖磁砖的小俩口,男的瘦小单薄,陕西乾县农村人。10多年前高考落榜,只身去了广东。凭着写一手工整漂亮的钢笔字,在东莞一家台湾企业给老板打工干库管。几年前回到咸阳,用攒下的二三十万元做起了磁砖生意。如今他们在城里买了商品房,开上了私家车。
给我装修房子的包工头,江苏扬州人,木匠出身。15岁就跟着亲戚从农村老家出来闯荡,在咸阳一待就是多三十多年。干过多年木匠,开店卖过建材,如今承揽装修工程。他心灵手巧,诚信靠谱,各种活路拿得起放得下,身边聚拢着一大帮能工巧匠,大多是江苏老乡。眼下有房有车,成了“地道”的咸阳人。用他自己话说,在咸阳遍地是熟人,回到杨州老家倒成了村里的陌生人。
一对湖北粉刷匠夫妻,老公披腻子刷天花板和大面积墙体,媳妇打下手用小刷子描边收尾。凭着一手人无他有的绝活儿,新小区里等着他们刷墙的装修业主,常常要排队个把月……
这些来自大江南北穷乡僻壤,在各个城市谋生的普通老百姓,多年浸泡在市场里摸爬滚打,与吆五喝六的城管周旋,受欺行霸市的“老大”盘剥,吃假冒伪劣货的哑巴亏……
能像野草一样在市场夹缝中生存下来的,一定是那些诚信靠谱,人好、活儿好、东西好的“笨人”和“老实人”。因为这些人明白并相信了一条最简单朴素的真理——市场就是好坏别人说了算,而不是自己说了算。
无论是小摊贩小作坊,还是国企民企外企;无论是做豆腐的,还是造汽车的;无论是内需外销出口转内销,还是“土鳖”“海龟”CEO董事长,不相信这条真理,被市场淘汰出局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这条240年前就被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发现并写入《国富论》的真理,我们40 年前才将信将疑战战兢兢开始移栽嫁接试用。
人过四十谓之不惑。如今,这条在改革开放中被反复置疑争论,被实践一再检验的朴素真理,也已风雨兼程四十载。不畏浮云遮望眼,不惑之年当不惑。这,既是众望所归,也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渭风石油文学社
作者:权健,祖籍山东潍坊,生长于西安,成家立业于咸阳。下过乡,当过教书匠。业余爱好文学,现为咸阳分公司退休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