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虽经历了许多事却不愿愁苦对人,日日嘻笑打闹,时日久些也就无人记得香儿曾经愁苦。香儿又变回那个爱说教爱捉弄人的香儿……
香儿每日在归家前, 都要在李家角门与邻居们说说今日所学,或先生教了啥,或月牙儿又有何新作,或李公又说了啥,或香儿又悟了啥。因邻居都不曾入学却崇尚文人,每每纠结了一批人堵着,但香儿最多只讲一刻钟,有时不过几句而已,将今日份任务完成,而后各自归家两不耽误。李公听过后说:“怪道半瓶水晃荡,未料香儿那半瓶水还有些意趣哦!”
香儿说:“文人说洗脸不叫洗脸,叫净面。文人洗手不叫洗手,叫浣手,文人洗脚不叫洗脚,叫濯足。天晚了,各位街坊归家净面浣手濯足睡觉去吧!”李公听人说起,问香儿:“这净面濯足倒有出处,这浣手是哪来的?”香儿说:“常听浣溪纱,香儿心想这水能浣纱,为何不能浣手呢?”李公大笑“浣得浣得,只别与文人较真。”香儿看李公一眼,“义父是觉香儿傻?街坊并不识字,也不是真心向学,不过想沾些文雅而已,不会较真。若真有文人较真,香儿亦是不惧的。香儿是女子还是小儿,他若赢我胜之不武,若不赢我又有何颜面?我是不亏的,不过应该没有这般傻之人,要有也是被算计的可怜人,香儿定渡他一渡,让他知道人间不是只有真理还有反格。”李公又笑“挺好!也让那些书呆子想想书袋子未必有用,少些虚妄之言,也算替文坛除害了!”
别过不提,未料真有书呆子带着他的书袋子来拦香儿。那书呆子名唤“李吉”,询问香儿浣手来历。香儿将他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从前到后都打量过后,感叹一句:“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文物?”书呆子一脸问号。香儿长叹一口:“我说你老古董,太傻了!回家吧!”书呆还是不解,因为香儿并未为他解惑。香儿想这书呆要不就是读书读傻了,要不就是被别人算计了,香儿还是不惹为好,便跑走了。未料书呆甚是执着,日日上门堵截,气的香儿火冒三丈,把他大骂一顿,只他总一副受气小媳妇样,看得香儿牙痒痒,恨不得揍他一顿。后来被磨的没脾气了便告诉他是自己胡诌的,也告诉书呆应是被耍了。书呆这才明白原来同窗还会欺骗他,虽然有些残忍,但香儿还是告诉他真相,并交代他逢人只可三分信。后来香儿也见到了捉弄书呆的那位同窗,其实只是少年心性,并未有坏心思,也曾把臂同游,也曾交流诗文,只后来他们去异地游学便断了往来。
香儿依然每日在她的小课堂讲课,有时吐槽先生,有时抨击别人的作品,有时说说又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还有她捉弄李公的事……
一日香儿与月牙儿闲谈最开心的事是什么?香儿说她每天都很开心,很难找到最开心的事。月牙儿却说:她最开心的事是刚到汴梁时,父亲刚刚应职,还未正式上任,有闲暇陪她,一起去院里草丛捉蝈蝈,结果蝈蝈没抓到,父女俩各叮了一身包,被母亲训了一顿,虽被训心里却很甜。月牙儿说着这些眼里仿佛有光,说完又暗淡了。香儿明白:原来这么优秀的姐姐也有得不到的东西。我得帮帮她……
于是那天与李公告辞时,香儿口呼:“蝈蝈伯父,香儿归家啦!”李公以为香儿淘气,并未细想,谁知第二日早晚香儿仍是如此。夫人着急,因李公常有同僚登门,恐失李公颜面。李公只觉得香儿孩童心性,或几日后就改了,并不放在心上。夫人悄悄叮嘱香儿有外人在时不可如此称呼,香儿未应。
一日,李公下属来找,香儿口呼:“蝈蝈伯父,香儿归家啦!”揖过一礼便跑走了,留下李公与下属呆立当场。下属笑道:“未知李公也是性情中人。”后与李公说起一些隐秘,因性情中人多豁达,不会是小人,因此李公下属才托以秘事,或为试探,或为真心,都为李公提供便利。李公与夫人笑道:“未料香儿还是一名福将!”
又一日,上司与李公商议事务。事毕品茗闲谈,香儿又来告辞,仍呼:“蝈蝈伯父,香儿归家啦!”上司看着李公感叹:“未料李公还有少年心性,甚是难得!”李公惭愧,解释香儿来历,获上司夸赞。李公虽欣喜,却也知长此以往并非好事,于是找来家里仆从细细询问缘由,与夫人感叹:“香儿原是点我,我忙于公事已许久未与月牙儿交际确实不该!”在第二日,香儿早上来请安时,李公告知香儿他已知香儿用意,镇重谢过,香儿说:“怪道都说义父聪颖,香儿佩服,日后定不再叫,义父也要说话算话哦!”李公颔首。
事后,李公果然每日抽时间与月牙儿作伴。或说几句鼓励的话,或弹琴下棋,或询问功课,或赏花赏景,或品茶品酒品诗品文。月牙儿日日开怀,香儿也甚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