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琐事----少 年 趣 忆
【6】
人吓人吓死人
金杉所在班级进入六年级下半期，学校增加了晚自习课，晚7点至9点，限马尔康城镇内居住的男同学参加。这样每晚实际只有十一、二个同学到校晚自习。当时马尔康小学的教室里还没有电灯，来参加晚自习的同学，每人自备一只煤油灯。煤油由学校免费提供。同学们基本都是找一个空墨水瓶，比照瓶口大小用湿泥做一个圆锥瓶塞，中间用小棍穿个孔，泥塞晾干后，孔洞中穿过俗称‘鸡肠带’的棉带，再把泥塞放置瓶口，煤油灯便OK了。
自习课的前半段，同学们尚能认真做作业，遇有疑难可相互问解。老师也时有巡查。自习课的下半段，同学们则较为松懈，临近下课则基本在玩耍。有五、六天，临下课时，一位年龄偏大，颇有口才的同学，连续讲起了鬼故事。讲者娓娓细述，听者专注入迷。下课穿过黑暗的楼道，同学们紧紧相拥。出了校门进入主街微弱路灯光照下，大家长出一口气，分道而行。金杉与五、六个同学同路。行一段路后，家住州政协大院的同学，首先分手而去。走到喇嘛庙广场前，家住州政府大院的同学抄近路挥手‘拜拜’。走到公安局大门，好友立禾说声再见。剩下金杉一人，拐一个直弯，眼前是夹在州人委与公安局两道墙之间的一段黑道。鬼故事里的鬼，总是在此时跳入脑海。
金杉压制着恐惧，眼光尽量盯着路中段电杆上那盏昏暗发黄的路灯，小心翼翼急促而行。当越过路灯，地上自己的影子越来越长时，金杉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为了壮胆，嘴里喊一声“冲啊…”，全力奔跑至小河边丁字路口。当又跑入路灯的灯光下，不远处州党委、州政府大门外的灯光映入眼帘，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有一次喊过“冲啊…”，刚起步开跑，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一串脚步声紧随而来。吓得金杉汗毛乍起，一直狂奔到州政府大门前，站岗哨兵身边才停住脚步。回头观望，一个妇人渐渐跑近，气喘吁吁开口埋怨，说这个学生怎么啦，本来街道就暗，还又叫又跑，吓死人啦。金杉瞪她一眼，心想；“后面的人能看见前面是个人，前面的人怎么知道后面不是鬼，金杉才被你这个追魂鬼吓死了。”
又过了二天，临近晚自习下课，故事开场。讲故事的同学弄玄虚，吹灭了其它油灯，大家围聚在仅存的一盏孤灯前。讲者诡谲低声，听者屏气凝神。
说有一富人炫富，订做了一寸多宽的金圈子，戴于右手碗。穿街走市，卷袖抬手，很是招摇。一日行至僻静处，大树后跳出一人，挥刀砍断富人手臂，抓起戴着金圈的断手狂奔而去。富人不顾断臂流血，追出百十步倒地而亡。三月之后，此地开始闹鬼。每当入夜，不定那户人家，忽然一丝阴风吹灭油灯，紧闭的房门嘎吱洞开，空中传来嘶哑苍凉的长音；“还—我—金—圈—手—”。紧跟着一团白雾裹着一团黑影，飘至人前，富人头大如斗，两眼圆瞪，逐个扫视家人。虽未见仇人，厉鬼仍然选中一人，口喷阴气至其麻木，咬其脖颈吸血数口，呼啸而去。失血之人半月不能下床。又一日入夜后，一户人家紧插房门，五口人齐至内室，围灯拥坐。正惶恐忐忑间，忽有阴风潜入，油灯火苗上下蹿跳，渐渐暗淡，一闪之间火苗熄灭—
听众正心神紧绷，瑟瑟难安，面前的油灯火苗一摆，随之熄灭。黑暗中一声怪叫“鬼来了！…”，恰此时，本来虚掩的教室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教室里尖叫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金杉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顺势钻进面前的课桌底下，撑地的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静静的沉寂不知有多久，门边传来一个沙哑变调的声音；“你们…”，轻轻两声咳嗽后，再次响起的是老师坚定的声音；“你们晚自习不认真学习，都在搞些什么！”。老师擦亮火柴，点燃油灯。同学们一个个从课桌低下钻出，站成一排接受训诉。9点过了十几分，终于放了学。晚评书自此收了场。
第二天课间，上晚自习的同学们聚在一起，探讨昨晚鬼事。讲故事的同学承认油灯是他吹灭的。那么门呢？怎么那么巧，门也在那个时间突然开了呢？几翻猜想，大家基本认定，老师已经在门边贴耳听了一阵，教室里的惊动，把老师也吓了一跳，不经意间撞开了门。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