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真的能抓得住吗?
四月十二日星期二:
当日,我难忘浓妆淡抹的黑底彩字,难忘老师仪式感十足,把嘴嘟囔起欣赏杰作的瞬间,当然,最忘不了而后的三天半的蹉跎与反抗。
“我不会再废掉了。”顺着同学们的离去纷纷,我向那素日里从未瞭望过的黑板瑟索地抹拭了这列醒目而又渺小的红字,对于重蹈覆辙的恐惧浓烈不止。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上了车我心中就松懈下来,积蓄一天的疲惫好似洪水般从心头奔涌而出。望着藉由玻璃反射而成的那个略显懊丧的少年,我鼓起勇气向他发誓“我一定得做到!”随着昏暗的日暮悄无声息地暗杀了最后一缕光明,我笼罩在一股莫名的朦胧睡意之中,这一天终究是过去了。
少年的“装死”究竟真是胜过肉体的疲惫在作祟,还是少年意志的消沉所致,显然当天他以纵容地入睡给了我们答案。但从他的诺言里也溢满了对这残酷光阴的痛恶。
四月十三日星期三:
这天少年难得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时他仿佛又回到从前,威胁着自己把昨日的诺言硬扯成谎言。他甚至忘了把面前的银帘撩起来观望一下天的喜怒无常。果不其然,又回到这可怕的线上学习。每日回到家中,他看着侧身窝在床沿的弟弟,无不感叹网课枯燥乏味。一想到没有同学们的各方八卦,没有老师那霎时出糗、实在的眼神交流时,他后怕起来,咬着手指划开那整装待发的网课,对它那是千般谩骂,却不知另一头的老师连饭食都是难事。
庆幸的是,第一天,他配合的不错,在台上的他镇定自若,毫不哗喧。最令他牢记的是美术梅老师两度拣他起来回答问题,又重复的给他送上无上的奖杯那句“非常好”深深刻进他骨子里,那时的他心里乐开了花,眼里仿佛进了光,雀跃不已——即便那是答案大张旗鼓地贴示在下方的白痴问题
迫不得已吐槽的便是他太过注重自己的一颦一蹙,上课期间,他为能显示出一幅完美的背景画而多次敲击着台灯直至调出他最满意的模样(头发的反光、眉毛的波动、四白穴的滑动轨迹等等)他深知只有这微渺的灯光能抚慰他的迷惘与彷徨,不过这也致使他将老师悦耳的声音全数屏蔽。
好不容易熬到了月明星稀,他捞起手机便是删去学习界面,开始“内耗”起来。他的黯淡无光的眼酸涩胀痛甚至臃肿起来,却不以为意地进入梦乡,这晚,是他为数不多的闭灯而睡——他为没能抓住那一瞬的光而后悔。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天他虚度了。那究竟是何种自我满足迫使他潜意识地认为自己可以而为之呢?依据他肚里肠虫的回响,原来是他满足自己有"GEEK"精神的自以为是,也是他对自己老师所言的浮躁心绪不在的幸灾乐祸。这次他似乎太安然了,以至于让人不禁感到他又要躺平了。但这一天,他学着尝试去拥抱光明,敬畏光明了。第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四月十四日星期四:
新的一天又向少年进军,他挣扎着撑开眼睛,泪痕犹在——兴许是他昨夜没有光的陪伴所致。他顺势强有力地拉开帘幕,渴求着光的滋养,但当他望向空空如也的天时,他缄默了。有气无力地瘫倒在书桌前,用那无情的眼神堕倪着眼前只有豆腐块大的模糊不清的屏幕。只有当他的脸漾现在同学面前时,他才缓缓平和起来。那一天也有件令他惴惴不安的事——他害怕历史老师的“死亡式”批评,却又开始在历史作业上摆烂。
临近历史课,他一边尽量把自己的头拗到摄像头扫不到的地方去,生怕在同学面前“出洋相”;一边使出自己最大的劲儿,捏住笔在试卷上疯狂涂抹一通。好在笔将断未断的那一刻,他收住了手。随着历史冯老师意有所指的嘲讽声响起:“都做了吧?不会还有人偷懒吧?”顷刻间,他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把那积攒的压抑全数转化为羞愧。;倘若时光可以回环,让他听得明日英语吴老师那“学生就是来写作业的”的箴言,那他必会悔恨交加。为了弥补这九年以来他学习生涯的迷天大罪,他将他污染的纸张全部废弃又用那他所学的汉语文字的矫健锋芒尽数显露在历史作业上,不下一次地浏览其中的错误与瑕疵,再三确认后才敢补交入作业清单中。力求完美的他毫不吱声而又全心全意地上完了当天的每一堂课。朦胧的睡意再度侵蚀着他仅干完一半作业的肉身。他眯起了被灯光催促着的眼眸。
该说是他没有好的作业时间规划,还是在跟自己在较劲呢,从他梦里呢喃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是在和自己过意不去——既为找不回从前的那束光而怠惰,又为自己一时享受安逸而自责。好在他找回了从前那股劲,学会了有目的地等待光的普照。虽然没有按时交作业,不过我想为你两个竖起大拇指。这一天,也过去了呢。
四月十五日星期五:
这天是个不幸的日子——“说死说活也得去做核酸”
好不容易把昨天任务收尾的少年望着碎碎念的姥姥,顶着一股叛逆意味:“可恶,真是可恶!”他把脚套进鞋里,踩着后跟撞开大门,快马加鞭地奔向采集点。
到了人满为患的采集点,他理所应当地朝学生通道奔走着,直到他走到最前排'的出入口时,才发现那一长串几乎全是毛豆大的小不点。他乍得一下尖叫起来,像个疯子。周围的人群全都疏远开来。此刻,冰冷的寒风舞枪弄棒地刺进少年那仅仅穿了两件校服的胸堂。“冷死了今天”,望着周围瑟瑟发抖的老人与小孩,他那挺若白杨树般的身躯显得格外张扬。无趣的他把目光定格在了浩远的天际。
当他那干涩的眼睛向上蠕动时,那一道道微光映入眼帘。他的眼豁然鲜活起来。他把那近些天的苦闷与委屈,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方式,用眼把它们悉数报告给“救命恩人”。他欲哭无泪,用糙厚的手背撵揉着湿润的眼眸,当他睁开眼时,不说假的,这次,他眼里真的进了光!他将那长期绷紧的面庞宽松下来,脸上泛起了那久违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快步走向来时的方向,用温暖的手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姥姥,把他对刚刚的大不敬的歉意,全都写进了笑容里。那一天是他寻回自信的那一天,他觅出了玻璃渣里的糖,心怀感恩的笑意飘进梦乡。
这一天,他维护了自身那烂漫的笑,将亲情从禁锢的枷锁中释放,更化不幸为小确幸,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