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枸杞
文/田媛媛
一
一大片红色铺在地里，然后在地里肆意蔓延地生长着。清晨的阳光打在枸杞上，映亮了枸杞的内在细胞。此时，枸杞上的露水还未退去，包裹着枸杞的外身。几个工人顺着枸杞巷道走着，轻微的脚步声震掉了枸杞身上的露水。过了一会儿，太阳高高地挂在了枸杞的头顶，强烈的阳光爆破了露水的内脏。我在露水的流动中，看到了枸杞含羞的脸庞。
红，在枸杞巷道里静静地流动着。我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远处的人群中。我找的叫任光友的男人，站在人群前，给工人们语重心长地讲授着摘枸杞的方法。然后，他又站到某一棵枸杞树前，给工人们示范如何保质保量地摘枸杞。紧接着，他又走到一棵小枸杞树前，开始讲解这种类型的枸杞树如何摘。很快，他就将基本的方法“传授”给了工人们。
我走到枸杞树前，看到了不同的景象。站在枸杞树前看，跟远远地看感觉是不一样的。我靠近枸杞树时，看见有的枸杞已经快爆浆了，红艳艳的，染红了树枝。它们一串一串并列在一起，就像是即将上市的葡萄串。我格外喜爱这一幕，它们的出现让我觉得心情很舒畅。我随手摘下一串枸杞，然后将它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尝着，感受到了新鲜的味道。它和晒干的枸杞是有点区别的，浓郁的甜味扎破了我的味蕾，我感受到他们顺着空隙进入了我的舌头，然后在我的舌头内部流动着。
我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然后大声地呼喊他：“叔，我过来了。”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我。紧接着便露出他那一嘴洁白的牙齿，微笑着。我定睛一看，发现他的脸庞都被上午的阳光蒸熟了。他黝黑的皮肤里，聚满了新鲜的汗珠。先是流到嘴角，紧接着流到衣领里。他和我平常在老家这边见到的男性不一样，他瘦瘦的身板，干瘪的脸庞刻画着他基本的特征。他说话的口音跟我们不一样，妖娆的甘肃口音，立马将他与我们宁夏男子区别开来。他不土不洋，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他在我眼里是最标致的西北汉子，集全了我对一个西北男子优质的评价。
这是八月的第一天，时间一点一点进展着，扩大了日子的容量。几千亩甚至几万亩枸杞装满了偌大的村庄。它分给了每一户人家，这万千亩枸杞成为了他们的财产。它们静静地生长着，大半年过后，便成为了他们的财产。远远望去，枸杞们有序地生长着，它们走过去年的冬天，路过今年的春天，最后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大家盼望已久的夏天。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但正因为有了枸杞的衬托，它瞬间成为了大家眼中的黄金地。那天，主人家派了两辆小客车，从遥远的甘肃靖远县过来，经历了长龙一般的旅途，终于来到了宁夏。我们同样待在宁夏的小县城，只是这两个县城之间，还串联着胶海线、红阳段，所以将两个地方隔了十万八千里。好在路程总共才有一百零四公里，我们没有走多久，就来到了甘肃靖远县。
任光友是迎接我们的主人，在我们去的路上，开车的司机已经告诉了我们。他和我父母同龄，在两口子的专心经营下，他们赶在两个孩子毕业，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所谓的地盘包括几十亩枸杞地、一院整齐的房子，还有两个成才的大学生。
任光友见我陷入了思绪的漩涡，冲我喊了一声，我的思绪才停止了运动。
随后，他开始向我介绍这里。只见他给我指着远处的几户人家，告诉我哪一家是今年才开始种的枸杞，哪一家已经种了好几年了。说着，他又将话题转向了我：“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想了想，然后告诉他：“叔，我今年才上初二。趁着假期和家人过来，在这里体验一下生活。毕竟我们那边不种枸杞，我还没有见过枸杞树呢。”他听完，然后告诉我，有时间可以多和他的女儿交流一下学习经验。
他们晒枸杞，都在自家院子里。每户人家都在院子里铺一层厚厚的塑料，在放上几个网子，然后将新鲜的枸杞铺在上面。枸杞在阳光的暴晒下，逐渐呈现出了干瘪的状态。
“姑娘，你喝枸杞茶吗？我给你泡点。”
看着他诚恳的态度，我答应了他的邀请。随后，我便跟随他来到家里，准备品尝一次新鲜的枸杞茶水。
我跟随他来到家里后，只见他从柜子里拿出包装好的枸杞，紧接着拿出铁观音茶和冰糖。然后他拿出一次性杯子，将泡茶的材料依次放进杯子里，在滚烫的开水的冲击下，杯子里的配料都溢出了原本的味道。它们相互交融着、在杯子里流动着，最后呈现出了浓郁的茶水味。我用不上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味道，只是觉得那种味道灌进我的鼻孔时，让我体验到了新鲜的感觉。
“爸，我们回来了。”
我寻着这个声音，看到任光友的女儿和妻子回来了。只见他的女儿任雪雪手里提着两包做火锅的菜，他的妻子手里拿着刚买的鸳鸯锅，娘儿两兴冲冲地从门外进来了。
她们进来以后，看着待在屋子里的我属实有点惊讶。任光友告诉他们，我是新来的摘枸杞工的女儿。他们听到后，便热情地招待我。考虑到我与他们民族不同，他们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口新锅，小小的，刚够我一个人用。
他们做火锅的时候，我参与了进去。跟着他们一起洗菜、捡菜，配材料等。在这个空隙，我又跟他们了解了他们的家庭情况。任光友的妻子告诉我：“他们之前住在一个偏远的山上，上面交通不发达，办事不方便。他们在那里待了好长时间，最后在政策的扶持下，他们从山上搬了下来。”随后，政府在这里建学校、规划项目，从此以后，一批一批的学生进了校门，他们过上了自己满意的生活。他们这里的孩子没有不上大学的，就连学习最落后的也能考个二本。”我听到这里，感觉很惊讶，也很羡慕他们。突然觉得他们这里风气很好，我怎么就没有那样一个好基因。
随着聊天的帷幕落下，火锅终于熟了。他们专门给我配的那口小锅里装满了我喜欢吃的菜和丸子，我放在电磁炉上，他们将大锅放在大一点的电磁炉上，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吃着，正午的阳光包裹了整个院落。我在温度的影响下，脸上铺满了大片的汗水，它们沿着汗管流出来，然后挂在了我的脸上。我转过头，看见任光友一家脸上也被汗水铺满了，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品尝美食。尤其对我来说，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吃火锅，感受确实不一样。
正当我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妈妈领着弟弟妹妹和另外一家回来了。她看见我在这里吃得津津有味，眼睛瞪了我一眼。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过怪我在这里吃饭不干净、不卫生，因为毕竟民族不同。随后我将缘由告诉她后，她这才恢复了刚才柔和的表情。
这时，阳光没有刚才浓烈了。只见阳光浓烈的温度，在院子里运转着，逐渐充满了整个院子。妈妈和另外一个阿姨取下头上的帽子和围巾，然后领着一个弟弟妹妹进入了我们住的房子。
阳光在院子里酝酿着、浸泡着，时不时地奔跑着。它钻进房顶的瓦片里，掉入蔬菜的怀抱里，撒进每一块砖的缝隙里。这样的时刻，热闹了一早上的村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忙碌了一早上的主人和工人们进入房子里，卸下身上疲惫的担子，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从外面望去，一间间房子像是蜗牛一样钻进安静的空间中，享受着这静谧的片刻。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喜欢与这氛围融为一体。我沉浸于其中，可以享受一段漫长的独处时光。
正当我们所有人沉浸于其中时，在我们静谧的梦想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喧哗声。瞬间，给予了我们醒来后想去看看的欲望。
二
漫长的暑假，枸杞地里驻满了家长、孩子，以及老人们。休息了一年的外地人，在工头的带领下，纷纷来到这里摘枸杞。今年是丰收的一年，枸杞个个大而饱满，而且红艳艳的。并且价钱也不错，一斤是一块二。
他们有的是奶奶带着孙子，还有的是小两口两个，但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通过摘枸杞补贴家用。不远处，一个宁夏口音的妈妈一边摘着枸杞，一边给两个孩子安顿着：“你们两个好好摘，今年要是摘得好了，冬天你舅舅娶媳妇儿的时候，我把你两个带上。要是不好好摘，你们两个今年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写作业、看书，就别想着玩儿了。”只见两个孩子，一边听着，一边答应着。晒得红扑扑的脸上，印着黑乎乎的手掌印，一看都是擦汗的时候留下的。
“李建梅家六十斤，六十乘一点二等于七十二块钱。你们娘儿几个厉害地很么，下午在努力一下，一百都过了。”
我寻着声音去看，听见任光友给李建梅的妈妈说着。只见他们娘儿几个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喜滋滋地听着任光友说着。
“老板，我们的也好了，忙了一早上，腰都苦弯了。这一天给我们掌柜的大忙没有帮上，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
这又是一位妈妈，他后面跟着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一人提着一个小桶，里面装满了红艳艳的枸杞。我望向他们时，他们露出了害羞的笑容。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颜值高，大眼睛、浓眉毛、长眼睫毛，而且说起话来声音甜甜的，我可喜欢了。
我走到他们跟前，问他们在哪里上小学。其中大一点的孩子告诉我：“姐姐，我们几个都在兴仁上学。平常，我们几个听爸爸妈妈的话，学习方面很争气，都在自己班里的前几名。”我听到这里，越来越喜欢这几个孩子了，觉得他们就像是人间派来的天使。对于我们这种普通的家庭来说，一家有几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就是一种财富。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我又和早晨一样进入枸杞地，沿着巷道往前走。这会儿，太阳已经没有下午那样浓烈了，盖在人背上暖暖的，摘枸杞的动力都有了。
我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棵大一点的枸杞树前，我停下了脚步。此时，枸杞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更好看了。红艳艳的、就像是红宝石一样，放到手里软软的、滑滑的，我很想摘点，然后放到茶杯里，品尝一下香甜浓郁的感觉。前面，有的妇女趁着这个空子，加把劲摘着，想赶在结束之前多挣点。
我走到地头的时候，看见妈妈和其他人已经摘得差不多了。桶里满满的，等待着下班。妹妹们的桶子里也装满了枸杞，我走到他们跟前时，他们瞪了我一眼，然后问我这一下午去哪里了。我吞吞吐吐地说了我的行程后，得到的是他们无语地回应：“我们在这儿脸上都晒得淌油呢，你倒是转好了。”听到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问老板要了一个桶，然后坐到枸杞树前摘。
这边的枸杞品种在一点一点增加，除过地里的品种，又从外面引来新的品种。例如黑枸杞。枸杞质量的好坏一方面由品种决定，一方面由主人的晾晒决定，所以每年到这个季节，主人都会细心地将枸杞务好。从栽种的时候，就开始把关。在到后面的种植、浇灌、采摘、晾晒、装包装袋，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主人的精心运营。
每年到了季节，周边的村民以及外地的人都会驻扎到这里，开始精心采摘枸杞。他们打扮严实，从头上到脚上，包括手上，全部是防晒的装备。他们穿梭在枸杞巷道里，一点一点向前蠕动着，就像是蜗牛一样。远远望去，这里像是一道优美的风景。还有些人将大伞的另一端扎进地里，然后整个人钻进伞里面，从远处望去就像是裹进了伞里面。这样的情景，如果拍成照片，我想一定会获奖。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一种风景，更代表着在广阔天空下努力奋斗的劳动人民。
“卖凉皮喽，卖凉皮喽，一碗三块五。筋道好吃，汤鲜味美。”
寻着喇叭声，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远处的小路上。只见远处一个红色农用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着。喇叭放在车厢里，里面还放着一个又高又圆的铁皮桶，旁边放着一个小玻璃柜，里面大概盛放着各种调料盆。
在喇叭声持续叫卖了几个轮回后，只见前面一个地头的人，叫停了农用车。然后走到跟前，询问了情况后便买了几份凉皮。只见卖凉皮的阿姨麻利地从铁皮桶里拿出三张劲道透明的凉皮，然后“啪”的一声，放到了案板上，紧接着熟练地切着，我都有点羡慕那个刀工。
一会儿功夫，农用车前就堆满了好多人。你一份我两份地买着，老板娘开心极了。当看到顾客这么多，切凉皮、调调料水的速度都快了。十几分钟过去了，老板娘的围裙塞得鼓鼓的。那时候还不流行微信支付，所以钱包里鼓鼓的钱就成为了向别人炫耀的底气。
我重新返回地里，继续摘枸杞。眼看着天色就要擦黑了，我又开始偷起了懒。旁边的阿姨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么大的女子，没有点责任心，还在那玩儿着呢。”我看到那表情，性格敏感的我赶紧摘了起来，生怕妈妈又骂我。
又过了几十分钟，时针转移到了八点的位置。我们提着桶，慢吞吞地往称的方向走去。我们走到跟前的时候，任光友早就在那儿等我们了。他嘴里噙着一根烟，一只手里拿着打火机，看来是准备点烟。见我们过来了，又赶紧从嘴里把烟拿出来，然后笑眯眯地望着我们，开始问：“今天你们摘得咋样，一人能摘个一百块钱吗？问到这儿，我们都不好意思地回答：“能摘个二十块钱都算多地了，除非是老手。”
听到这儿，任光友开始安慰我们：“没事儿，慢慢来，我们是练出来的，你们都算是新手，以后就好了。
待称完枸杞，登记完以后，我们便坐上了任光友的农用车，然后向家的方向驶去。周围全是枸杞地，雾蒙蒙的黑色铺在地里，我仿佛听到了生命拔节的声音。
三
夜晚，油漆般的黑色席卷了整片天空。它们在天空中，缓缓流淌着，这让我听到了“噗嗤噗嗤”的流动声，一直流到任光友家的时候，路灯终于亮了。任光友一家将去把机放在院子里，然后拿出筛子放在机子前，紧接着，任光友的老婆到我们的房子喊我们：“娃们，赶紧出来帮我们去枸杞把吧，农完了给你们一人买一个雪糕。”
这时候，我们刚刚卸下身上的装备，准备休息一会儿，等待吃饭。任光友老婆的到来，着实让我们有点惊讶。我们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出去了。
此时，机子已经开始工作。夜幕下，我听到只有干枸杞与机子碰撞的声音。它们相互衔接着、相互融合着，一唱一和，可好听了。
任光友勤奋务实，他的手经过岁月的磨砺，渐渐有了“手气”，只见它将枸杞熟练地拦到筛子里，然后倒进高速运转的机子里。机子一边工作，一边敬业地去着枸杞把。不一会儿的功夫，机子另一端的布袋里就装满了长长的一桶。他走到跟前，将布袋里的枸杞倒入铁盆里，紧接着端进专门的库房。库房的温度还有讲究，不能太冷、不能太热，必须适温，这样才能保证枸杞不结块。之前，没有机子的时候，都是他们自己用筛子筛，然后用手一个一个去把。现在，自从有了机子，效率提高了，而且还能保证枸杞的小把取得很干净。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操作，只是稍微慢点儿而已。
尽管这样，他依然对去把这个环节很讲究，从不放过每一个流程。机子去完把，并不代表工作就结束了。他还要将枸杞倒在塑料上，等全部铺开以后，在一块一块去检查。直到感觉去得差不多了，他才放心的端进库房，然后等待包装。
任光友还算是村里比较专业一点的人，他们这里的每户人家都种枸杞。但是从晒枸杞到收拾枸杞，在到包装，每一个环节都很讲究。
所以，任光友在这一块儿比较细心。他家生产的枸杞不仅味道鲜美，而且外形好看，泡进杯子里不仅不结块，而且红艳艳的，非常好看。
就在枸杞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任光友点了一根烟，然后缓缓地蹲下来，开始向我讲述他的故事。他们之前住在山上，这在开头就提到过。那时候他还没有娶媳妇，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看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向父亲提出去外面打工，以来减轻家里的负担。话是这样说的，但真正实行起来还是有点困难。一方面不知道去哪里打工，一方面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他考虑了好久，终于决定跟着村子里的人去甘肃砖厂打工。这样，既能保证收入，而且离家近，能照顾到家。
说干就干，他第二天打包好行李，然后跟随村子上的人一起去了甘肃砖厂。一个月以后他回来了，钱包挣得鼓鼓的，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次归来就像是给家里带来福音了。父亲走近他，然后问他的收入。他走到父亲跟前，从包里拿出鼓鼓的钱包，然后交到父亲手里。父亲从钱包里拿出钱，一块一块地数着、几十几十地数着，直到数完这一千块钱的时候，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仿佛觉得，他们家的春天就要到了。
父亲感慨地对他说：“我们老任家一直在积德，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要是一直干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翻身。”
父亲的这句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他刚说完这句话不久，在政府的号召下，他们全部从山上搬了下来，也就是现在住的地方。搬下来以后，他还是继续打工。直到后来有一天，村里的人开始种枸杞了，他们一家跟风种起了枸杞。从地址的选择，再到从外地进树苗，然后种植树苗，到后来的专心经营枸杞，每一个环节都不能疏忽。
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成功了。他们一家在专心运营枸杞的同时，也赚够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们开始修建房子、装潢房子，每一处角落都是新生活的影子。他本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家人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可这时候，父亲的眉头又一次锁到了一起，他询问了好久才明白，原来父亲一直关心他的婚姻大事。
此时，他反应过来了，原来自己一直在努力赚钱，都忘了自己的事情。后来，在父亲和媒人的张罗下，走上了相亲的路。经过半年的努力，他终于相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紧接着便是娶亲、结婚，一年以后，他的儿子出生了，枸杞地在她和妻子的运营下，长势很好，收入自然而然上来了。
说到这里时，夜色已经完全浸染了月亮和星星，直到他们褪去了新鲜的颜色，任光友告诉我：“进屋吧，姑娘，明天继续给你讲。
我转头的瞬间，才觉察到我们房子的门已经关了。我走到跟前时，听到的是响亮的欢声笑语。打开门，看见妈妈、妹妹和另外一家开心地聊着天，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我喊了一声，她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妈妈惊讶地问我：“妹妹们都回来了，你咋才回来。”我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刚才和叔叔一直在聊天，所以忘了时间。”听到这儿，妈妈又反问我：“聊得啥么，聊了这么久？”我不好意思在说下去，只是走到桌子前，然后拿上我的洗漱用品到房子外面洗漱。
就在我洗漱完准备返回时，巷子里的路灯熄灭了。
四
第二天清晨，当整个村子还沉浸在雾蒙蒙的氛围中时，清晨的阳光惊破了这安静的状态。黎明与清晨融合在一起，缓缓地向前流动着，直到走完整个场子，所有枸杞地主们聚集到广场上，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今天，刚好给我们放了一天假，无所事事的我走到跟前想凑个热闹。他们三个一团，五个一堆，十个一伙的聚集到一起，一旁是红艳艳的干枸杞，一旁是成摞的枸杞包装袋。大家的脸上聚满了灿烂的笑容，他们相互交流着、相互调侃着，然后往枸杞袋里装着晒干的干枸杞。有的主人家旁边还放着一个称，看他们小心翼翼地称完后，才放心地用封口机封口。
今天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丰收日，还是所有人的丰收日。对于任光友而言，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将开春以来的努力集聚到一起，然后挣个盆满钵满。他跟别人不同的是，总是货比三家，然后再卖给满意的卖主。
我又一次走到他跟前，他乐呵呵地望着我，然后炫耀式地告诉我：“叔叔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要成万元户了，到时候你先不要走，等着聚完以后，你们再回。” 我听完后，拘谨地望着任光友，然后将手指头噙在嘴里思考着。我感受到心脏如同水泵一样，在胸腔里上下跳动着，时不时地翻几个滚儿。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告诉任光友：“算了吧，我们马上就要开学了。听到我婉言拒绝了，任光友没有继续挽留，而是顺从了我的意思。
随后，我来到了某一户主人家，想看看他们装枸杞的过程。只见他们先将一个小圆筒放进包装袋里，然后用小勺挖上一勺装进袋子里。那些枸杞顺着圆筒缓缓地滑下去，然后稳稳地落到了袋子底部。紧接着，在用封口机封住，然后装进箱子里，开始下一袋的包装。我为这流水线式的过程，感到很惊艳。
突然，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阵风灌进了我的嘴巴里。紧接着，一个大大的喷嚏从我的嗓子眼反冲出来。我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去了嘴角的口水。正当我回过神准备继续看时，发现包装袋上写着“宁夏枸杞”。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我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确实是真的。当我将这个疑惑反馈给旁边一个阿姨时，她语直气壮地说：“姑娘啥，我这样混着进去，她谁能发现，况且我们往年就这样卖着呢，也不影响啥。”听到这里，我很惊讶，为这唐突地回答。
我瞬间释怀不了了，不是说甘肃枸杞差什么，只是觉得这种不单纯的想法有点毁三观。我又开始怀疑我曾经泡茶喝的那些宁夏枸杞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说，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直到前几天，我无意间在快手直播间里看到一个主播卖她家的枸杞，她打概讲解了一下中宁枸杞的特征，以及有些人掺假的行为。听到这里，我忽然回忆起那年看到的场景。原来这不是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一大半人的想法。大家都想打着好的招牌，然后顺便将不正宗的枸杞推销出去。
所以，想到这里，我瞬间释怀了。当我将思绪转移到那年时，我又想起了任光友。我记得那天，她和妻子的跟前也放着一堆准备包装的枸杞。他们家的枸杞红艳艳的，而且个大饱满，赛过场上所有的人家。他们家的包装袋上面标注着“甘肃枸杞”，而且产地也是他们家实际的地名。我顿时很佩服任光友，觉得他在哪一方面都值得称赞。
时间转移得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我看到有几家已经包装得差不多了，还有些已经全部装完了。正午的阳光穿插到人堆里，映亮了红艳艳的枸杞，它们仿佛在枸杞袋里跳动着，昭示兴冲冲的主人。
五
正午的阳光刚刚从天空中滑过去，每一个巷子里都拥满了热腾腾的阳光。这个时候，任光友从家里的大门出来，面对着空旷的巷子，他有些无法言说的感受。
他看了好长时间，然后依依不舍地返回家里，开始晾晒新一波的枸杞。那些枸杞躺在网子上红艳艳的，眼看着就要爆浆了。他走到网子跟前，先是用手细心地捡掉藏在枸杞中的叶子，然后又捡掉破的枸杞。紧接着又用手刨了刨，然后开始整理分拣下一个网子上的枸杞。这样的流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算结束。
我走到他跟前，用笤帚扫掉周围的叶子。然后又帮着把网子挪了一下位置，尽量想让这些枸杞靠近阳光，然后干得快一点。这时候，一部分人都进入了午休，大部分主人以及工人都想借着这个空子休息一会儿。我这会儿也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因为下午还要跟着妈妈一起摘枸杞呢。
任光友看到我困了，他说你先休息去吧，我还有一点点了，就不需要你帮忙了，下午你还要继续忙呢。然后顺便告诉我，你到大房门跟前帮我把门锁一下，里面全是我包装好的枸杞，下午还要往出卖呢。我知道他并不是担心被别人偷走，只是觉得那些枸杞从生长到采摘，再到晾晒，然后到去把，最后到包装，每一个环节都用尽了心思。
太阳越高，他的心情越恍惚不定。他说，下午收枸杞的就要来了，他希望今年卖个好价钱。虽然今年的枸杞价格有点下跌，但他还是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午休时间结束了。我往墙上的钟表看了一眼，发现是下午一点多，突然觉得很放松。我缓了缓神，然后从房子慢悠悠地里出去了。我走到院子里，看到任光友已经将准备卖的枸杞全部拿到了房檐下。看来，他已经做足了充足地准备。这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紧接着再拿出打火机，顺势点了一根抽了起来。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喜悦，看到他拿到钱数钱的样子。
我站到他家最高的台阶上，看到了远处的枸杞地。那些枸杞树有的是老品种，有的是新品种，品种不同，产出的枸杞肯定不一样。所以，卖的时候会根据品种定价。当然，老品种卖的价格肯定没有新品种的价格好。
我从台阶上下来，又听见任光友字那里自言自语。今天到底能买上一个好价钱吗？然后将这句话又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如果价格太低的话，我今年的辛苦白费了，这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功劳呀。而且价格太低的话，给工人的工钱都不够。一边说着，一边在原地转圈圈。他很焦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正这样思索着，收枸杞的贩子开着大货车从巷口进来了。任光友的眼睛仿佛瞬间见着光了，我看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喜出望外地向门口看去。然后跑到门口，大老远地叫着枸杞贩。待枸杞贩停下车后，他就将枸杞贩带到了家里。我看见枸杞贩戴着一个黑墨镜，梳着一个大背头，耀武扬威地从门口进来的，一副很有实力的样子。他走到枸杞跟前，随手拿起了一袋枸杞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将袋子翻过来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终于露出了他满意的笑容。他对任光友说：“你这枸杞我看品种或者质量方面都挺好的，别人家我定价是一斤三十，给你定价四十，你看可以吗？”听到这里，任光友的嘴都合不住了。连忙答应：“可以可以，今年我好好经营，下一年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商量好了。我看见枸杞贩又叫了几个帮手，将这一筐一筐的枸杞搬了出去。然后他们又开始对账、算钱，待一切点完以后，枸杞贩从口袋里拿出一沓毛爷爷交到了任光友的手里，告别后就离去了。
远远地，我看见任光友数着钱，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那一束强烈的太阳光掉进他的嘴里，然后融入胸腔里，融化了这一段时间的紧绷感。
六
那天下午，忙碌了一下午的我们坐在任光友家的台阶上，吹着凉风，感受着这唯美的一幕。
一会儿任光友的妻子拿出一袋枸杞、几个空杯子、还有一袋茶从房子里出来了。走到我们跟前时她说：“你们忙了一天了，给你们泡点枸杞茶喝。”说着，她转过头又去房子里拿开水壶。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一人往自己的杯子里放了一点茶、几粒枸杞，还有一点冰糖，然后再将一百度的开水倒进了杯子里。杯子里瞬间发生了强烈的变化，只见茶叶浮到了顶部，枸杞和冰糖沉到了底部。过了一会儿，茶叶也沉到了底部。几分钟后，我将这一杯水全部喝完了，当我重新倒进开水后，枸杞和茶叶又浮了上来。
它们就在杯子里上下打滚着，仿佛感受着这滚烫的环境。对他们来说，这种感觉可能很刺激。他们就在反复打滚的过程中，释放出了他们本身的精华。然后，让我们尝到了甘甜、浓郁的味道。这种感觉很清爽，既能提神，还能缓解焦躁的心情。
而这些主人们，在繁忙的工以后，喝上一杯茶，能让他们感受到久违的幸福。他们或许不是最幸福的人，但这恰恰又是养生最好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