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样一家人心神不宁,苏泰还出了趟公差。好在两个女人,一个依旧料理府中大小事务,一个虽是不安也断不肯再给旁人添了忧烦,临盆的日子还早,总能想到法子。只是家里头这样,祐龄阿玛还差人唤她回去,说她哥哥在禁军待着,觉得没什么前途,想去苏泰营中谋个位子。祐龄这脸就垮下来了。
“苏泰那营里手下几个兄弟,哪个不是战场上拼杀回来的。您又不舍得哥哥去征战,不打仗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没有职衔。您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就是苏泰他自己,剿匪那几年,受了多少伤?我看您也是叫哥哥嫂子在您面前天天念叨给念叨糊涂了,下回您让哥哥直接找我,我跟他说道说道,要前程要体面,自己挣去!”
老头儿被闺女一顿抢白,也是没料到的事儿。原先祐龄虽是倔强了些,总不会当面驳了长辈的意思,这会儿是怎么了?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不过是叫你在你男人面前给你哥哥说几句好话,你倒是心疼你男人了。他心又不在你身上,你若还不顾着你娘家,以后你想怎样?不要以为你是嫡母,有个指望。人家肚子里掉下的肉,以后能管你?要我说,你要真的栓不住你男人的心,你好几个侄儿,随便挑一个过继到你膝下养着,以后都能给你养老送终。听阿玛一句话,咱们才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这便是一家人说的话呢,祐龄心里一阵凉,脸上渐渐荡漾开一层浅浅的笑意。
“阿玛教训的是。您也别急,苏泰这会儿人不在京里,待他回来,我再与他商议。”
出了门,满口银牙便恨不能咬碎,攥着手绢儿上了车,愣是叫车在城里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才算勉强压下了自己心里那口闷气,不带着情绪回家。她又是个操心的性子,这般情形下,也不忘在铺子里买了酸甜口的果条,想着带回去给如锦开胃。
掀了竹帘子进门,如锦正坐在床下描花样子。过了五个月,这般低头忙活,不多久就腰酸背痛,她正放下笔准备捶捶自己的腰,祐龄塞了一只软枕过来。
“又不是头回当娘,还是怎么不小心,都说这些活计给丫头们做,你要嫌做得不好,多费两句口舌教教她们也就是了。你要老这么着,回头苏泰瞧见,该心疼死了。”拿帕子轻拭她额边的汗,“难怪人家都说做娘的人身子热,你瞧这一头汗,还不歇歇?”说罢,从怀里掏出绸子包的一包东西,“尝尝。”
如锦打开,竟是信远斋的海棠、红果和桂花酸梅糕,不由沁了舌津,脸红了一片,“劳福晋惦记着,这可不是我馋。”
“是是是,不是我们侧福晋嘴馋,是我们小格格欢喜这一口。小格格吃得开心了,长大了就跟她娘一样好看呢。”祐龄觉着这女子害羞起来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动,算是明白苏泰为什么平日里喜欢与她说笑了。她拿起如锦未完工的那张绵纸,勾勒的是秋日祥云和南飞鸿雁。
“贝勒爷后日就回来了,用不着鸿雁传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