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黎青屏
儿时读小学,特别乐意做一件事,就是被老师指派往邻村学校送信。
我们依稀知道公社有个专门机构领导学校。还不知道这个机构叫教育组或者学区。没有电话,广播时通时不通。街上邮局有邮递员,两天跑一趟,必定到学校。学区召集老师开会,多数都是通过邮递员通知的。不过,有时候邮递员一周乃至更长时间都不跑一趟,或者遇到其他特殊情况。学区就写出书面通知,由街上的小学就近往外传递。传递到我们学校,还不是最后的终点,还得往外传,以致传到最边远的学校。
这时候,老师就要派同学送信了。谁去呢?往往是选择机灵聪明,办事稳妥,老师放心,靠得住的同学。
我们的语文课本里有课文《鸡毛信》占据了两篇课文的容量,介绍抗日战争时期,儿童团长给八路军送信,打日本鬼子的故事。
送信意味着机智勇敢,得到老师重用,是件光荣的事。我们就都盼望着有送信的机会。我们学校离山口学校近,出去学校门,沿小河滩往前走3里路,出了小河滩就到了。最肯往山口学校送信。可是送了多少回信,老师都没有派到我,感觉很委屈。
终于送信的差事轮到我了,却是送往庙坡学校。庙坡学校远,要横跨3道小河,翻越两道半山岭。为什么是两道半山岭呢?庙坡学校坐落在第3道山岭上,只要爬上这道山岭就到了,不需要翻过去。送信,老师都派是俩人,没有派过单人送信。我们送这一趟信,早上出去,下午回来。用了大半天时间,中午饭也耽搁了。
那是我唯一送过的一回信。
老师教我们学习写信,我自感掌握了格式要领,只是写好的信寄不出,我们家没有在外地工作的人,我的亲戚中也没有在外地工作的人。
1980年,我开始大量地给外边寄信,这些信件都是寄给报刊杂志社和广播电台的。高考落选了,我给他们投稿。只要剪掉信封的右上角,写上稿件俩字,不贴邮票都寄走了。有段时间,我把用过的信封拆开,反过来,再糊住,重复利用第二遍。还搜集一些牛皮纸,自己制作信封。也或许是邮局发觉过一段时间就有稿费单寄给我,我却在白白地利用他们的资源为我服务,太抠三了吧。不贴邮票的邮件不寄了,还要称重,超过20克,哪怕只超1克都要翻倍贴邮票;不是邮政企业印制的信封也不能用了。我只以为邮局在惩罚我的不仁不义。
我不知道我寄出了多少信件,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信件。计划生育小分队没收了我的家具,数次搬家,收到的信件都丢失了。特别是编辑老师们寄给我的信件弥足珍贵,太心疼人。
我只知道我寄出的那些信件,我写得好苦好苦。编辑老师送给我,加上我自己购买,我集存了大量的稿纸。横格的写草稿,方格的誊清稿。我在方格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横竖交叉和拐弯的地方都是90°的直角,撇捺与横竖交叉的地方都是45°的锐角。我把我们汉民族的文字写得呆板,却十分地清晰。我以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给编辑老师留下舒服的感觉。
2007年春天,我在郑西高铁张茅隧道钢结构打工,老板给我结了一笔账,我狠狠心,买了一部诺基亚手机。短信菜单里时常收到一些带星号的短信,我做了回复。人家说你收到的是酷信。我感到十分的懊丧,所谓酷信就是不明不白的似人非人,不人不鬼的发给我的信件。我给客户服务打电话,说不要给我发酷信,答应给我取消了这项业务。
后来,我就不间断地收到一些垃圾短信。我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地给客户服务打电话要求不要给我发垃圾短信。还是照发不误,我不堪忍受骚扰,愤怒至极。我给客户服务打电话,反正不掏钱。我说鉴于我不断收到垃圾短信,不堪忍受骚扰,多次给你们反映无果,为是衷心祝愿你们的营销经理……省略号代表的都是些恶毒的语言。我说大年下了,我实在不愿意这样祝福,是你们为了赚取合作经营商的短信群发费用,出卖用户利益,逼迫我不得不这样祝福,我将祝福到再也收不到垃圾短信为止。果然,我的手机上再没有垃圾短信了。
当我有了手机的时候,电脑以迅猛之势在社会上普及,我们家买不起。手机有短信功能,无论隔山隔水隔多远,点点拼音键或者触屏手写,一条信息就发出了,从发到收,只是一点发送键的功夫。
如果能通过手机短信功能给编辑老师发送稿件多好呀!可是一条短信最多不能超过70字符,很困难。
2012年儿子读了信息学院网络专业,我们家终于有了电脑。年假里儿子在网络上给我开设了博客。开学了,电脑带走了,我又不能存文章了,好煎熬人。
终于到了2016年,儿子毕业了,电脑归我使用,我还买了小米手机。手机与电脑捆绑,我在手机上就能写文章,能写在QQ里,能写在微信里,还能直接写在博客里。
我的文字在网络里传播,许多认识和不认识我的人对我发生了兴趣,加我微信。我的朋友圈越来越大,文字传播越来越广。报社的编辑老师看见了,选用了我的文章。邮局把稿费单送到我家里,我却没有走邮政的途径投寄了稿件。
我终于不再一笔一划辛辛苦苦地写格子了,连草稿和清稿都是在电脑或手机上边写边修改,一次搞定。
我终于又绕过了邮政,省却了跑路上街去邮局,超重,邮票,信封许多许多麻烦。科技真好,现代化真好。我享受着现代化科技给我带来的福利。
2018年1月5日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