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钟的太阳开始偷懒,斜斜地趴在格子间的隔板上。小张的键盘声里混进了收拾帆布包的窸窣,李姐的马克杯第三次起身接水,连打印机吐纸的节奏都变得轻快。这座钢铁森林的呼吸突然温软下来,像块将融未融的黄油。
校门口的香樟树抖落一地碎金,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们涌出来,书包带在肩头雀跃。便利店关东煮的白雾裹着甜辣香,掀开玻璃门就撞见收银台前排队的笑涡——有人多买了两支冰棍,铝箔纸在暮色里闪成秘密的信号。
咖啡馆的落地窗变成蜂蜜罐头。穿碎花裙的姑娘咬着吸管,看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她数第七次秒针转过罗马数字时,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裙摆旋出的弧度惊飞了窗台上啄面包屑的麻雀,却把邻座老爷爷的报纸抚出温柔的褶皱。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偷酿葡萄酒。每个等待的九十秒都泛起微醺的泡沫,穿高跟鞋的姑娘踩着斑马线钢琴键,西服先生松开领带走调哼歌,外卖小哥头盔上别的小雏菊晃成跳动的音符。暮色把焦虑泡得绵软,连堵车的长龙都成了懒洋洋的贪吃蛇。
公交站飘来烤红薯的甜,暮色里的铁皮长椅正在烘培温暖的酵母。穿校服的女孩晃着腿数站牌,穿工装裤的男孩耳机里漏出半句轻快的副歌。当18路车顶亮起暖黄的光,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充电器。
原来等待才是宇宙特供的糖纸。那些在日历上圈了又圈的日期,在心里彩排过千万遍的相见,此刻正在暮色里舒展成半透明的糖霜。周五的黄昏是块酒心巧克力,我们含着它慢慢走,让甜味从期待蜿蜒到重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