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把他P掉

初夏的校园是十分安静的，大教室里刘蕤正在讲《摄影与文化》这门选修课。

“大家交上来的作业我都看了，上次我们的要求是用心观察身边，提交一副手机摄影的作品，为什么要让大家一定用手机来拍摄呢？我知道很多同学其实都有单反、微单等专业的摄影设备，让大家用手机摄影意义就是让大家尽量抛开技术，用心观察我们身边的世界。摄影作品就是我们心中真实世界的映像，用手机这样一个我们日常离不开的电子设备来观察这个世界，我想看看大家都能看到些什么。”刘蕤停顿了一下。

“总体来说，大家都很认真，都交了作业。既然是观察世界的方式，我觉得就没有好坏高低之分，只有观察的是否仔细，对外在世界是否敏感的分别。我们已经学习了杉本博司、斯蒂芬 肖尔等人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够学习到这些摄影师的观察方式。我不是说网红的糖水片不好，只是如果你仅仅能欣赏那些糖水片的话，不利于个人审美的进一步提高。好好观察身边的世界，ok，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下周再见。”

下课之后，刘蕤回到办公室泡了杯绿茶，同事赵柯正在打哈欠。

“昨天晚上没睡好？”刘蕤说到。

“蕤哥，你有没有发现两个人睡觉睡不好啊？”

“昨天女朋友过来了？”

“是的，她总在动，影响我睡觉，睡到半夜还非要说有蚊子，哪有蚊子嘛，我都没感觉到。”

“刚结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长期两个人睡，睡不好。你嫂子总喜欢把腿压倒我身上，我只能先忍着，等她快睡着的时候，以一个不那么容易被察觉的动作把她的腿让下去。你知道她怎么形容这个动作吗？她说我像垃圾。”

“哈哈哈哈”

“忙啥呢？还是校庆的那个画册的事？”

“是啊，哎，这么多资料真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这本来就应该是宣传的事，我们又不是搞宣传的，哎。”

“蕤哥，你看这张照片怎么样？构图好，元素也多，很能说明当时的情况。”

刘蕤盯着看了一会，“不行，最边上那个，白衣服的，前两年被抓起来了，政治错误犯不得。”

“那这一张咧，几个人表情都蛮好的”。

“这一张倒是不错，但你看，刚退休副书记还站在C位在，这不合适，有没有类似这一种，但是没有他的？”

“没有，要不把他P掉？”

刘蕤抽了口烟，沉默了一会“我看行”。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觉得这种小伎俩很有趣，虽然这说到底也不过是对权利的一种犬儒主义。有意思的是，这种小伎俩是被体制所默许的。

“你听说了吗？”赵柯压低了声音，“咱们张主任马上退休了，你不想努把力当个主任？”

“算了吧，干不了，让有追求的人去当吧。”

“你现在可是为数不多的中坚力量，你该争取一下。”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想，但在这个环境待久了，看得东西多了，总觉得那些人情世故的应付不来，好不容易去做了，还不见得有啥结果，徒增烦恼。”

“说不定这次机会砸你头上呢？”

“呵，凭我的经验，砸下来的只有石头，根本没有馅饼的。”

两人正聊着，听见敲门声，门被轻轻推开了。

“刘主任，忙着呢？”

“主任个毛线，你再敢叫主任？”

“别生气，哥哥，开个玩笑。”

来人叫孙磊，是新大地公司的销售经理，新大地公司和刘蕤他们系有业务往来，刘蕤他们是他的客户。大抵是都认为刘蕤这个年纪应该是个主任了，好多人都叫他刘主任，其实他跟主任什么关系都没有。一开始刘蕤还一一给他们纠正，让他们不要那样叫，免得真正的主任副主任听见不高兴，时间一长，刘蕤也懒得纠正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自己清楚自己的位置就行。

不等刘蕤他们邀请，孙磊便自顾自的坐到边上，“来来来，二位大师，前两天去江西出差，庐山云雾，给二位带了点，不要嫌弃哦。”

“这我们可不能收啊，涉嫌受贿。”刘蕤说到。

“得了吧，一罐茶叶，百八十块钱，朋友间带个伴手礼不得这个价啊。”

“行吧，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收起来吧。”

“谢谢孙总啦。”赵柯说到。

“小意思小意思。”

赵柯出去倒水，剩下刘、孙二人。

“哎，中午出去吃个饭呗，有一家日料店，上次我去过，挺不错的。”

“吃啥饭啊，中午食堂吃点，回来午休，下午还有课呢？”

“哎呀，不耽误你上课，吃完饭我送你回来，走呗。”

“你小子是不是有事啊，有事找领导啊，找我没屁用。”

“朋友之间吃个饭嘛，我跟张主任他们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从不请他们吃饭，这不是咱俩聊得来嘛。”

“你得了吧，上次请老张吃饭，带那两美女，把老张哄得都合不拢嘴。”

“哈哈哈，那都是业务需要。咱们不一样，咱是哥们。”

刘蕤一看时间，十一点一刻了，食堂是十一点半开饭，那就赶在食堂开饭前走吧，免得到时候人多眼杂的。

“那咱们就去？”

“走呗”。

二人钻进孙磊的宝马车里，驶向旧租界区。

“看来是赚钱了嘛，都开上宝马了”刘蕤说到。

“贷款买的，哥，干我们这一行的，车是面子，咬着牙也得上啊。还是你们好，人民教师，工作稳定。”

“得了吧，我每天自行车，有时候下雨还得11路呢。”

“你不知道，我们在外面跑的蛮辛苦的，风里来雨里去，还得看甲方的脸色。你们在办公室待着的，中午食堂便宜午餐吃着，挺舒服的了。”

不一会车就到了，这是一栋旧租界区的老房子改造成的日料店。现在旧租界区这种临街的房子都被开辟成餐厅、咖啡厅等营业场所，还有一些以前不开放的历史建筑现在也以博物馆的形式向大众开放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料这种餐饮形式占领了大街小巷，按说这种清淡的食物应该不合本地人胃口，大概是因为年轻人被日本动漫、电视剧影响甚多吧。

这家日料店和其他的日料店没什么区别，装修风格差不多。二人坐到一间隔出来的小房间，房间里面是一席榻榻米和一张矮桌。

“你小子上回是请了个小姑娘来这吃饭的吧？”

“女客户女客户”孙磊忙不迭答到。

“说吧，有啥事。”

“没事就不能打扰你了。”

你们这帮做生意的，无利不起早，装什么装啊。心里这样想，不能真这么说吧，“可以，可以，欢迎指教。”

“说没事吧，还真有那么点事，听说咱们这要改建原来的摄影棚？”

“呵，消息够灵通的啊，但是这事你找我没用啊，都是公开招标的，再说了，就算是找人，你也应该找领导啊，找我有啥用？”

“我都打听清楚了，这个项目就是你主导的，你的意见还是有用的，招标归招标，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这事你准备怎么干。”

“其实也简单，采购的设备必须是达到我的标准的，别到时候钱花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咱们得对花出去的钱负责。”

“那是肯定的，咱们合作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我你应该是放心的。”

“行啊，那就好好准备吧。”

“那个预算你可别做的太满了，总得给我们留点利润啊，下次我好请你喝酒啊。”

“呵”刘蕤没有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