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名唤柴亚军。
老柴不是什么干部领导,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也不是什么劳动模范,更和油田卫士挂不上半毛关系。老柴就是老柴,短小身材平凡长相,平日呵呵一笑便显露出两排整齐但不是很干净的牙齿。老柴只是六月长庆桥燥热夏天的一个过客而已。
每年六月苏里格盆地的时髦青年们就会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上这个小山头,2012年也不例外。耳机中METALLICA嘈杂的声音却始终无法阻挡外界嘈杂的声音。一路上被无数的人拉住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毕业的上的什么学校诸如此类没有营养的问题,还有人拿起我CD的线控问这是什么东西,在我拿出我的CD机后拿出在口袋中摩挲已久的IPHONE4嘲笑我。然后傻兮兮的大家发现最近的网吧都要坐车去,傻兮兮地发现原来对面宿舍楼里住着的漂亮姑娘们就是当年在“大马九”撒着拖鞋把鼻涕滴到红豆冰棒上的傻妞们,长庆桥上方的空气变得浓郁并傻兮兮着。
烦闷、压抑、失望。蚂蚁一样的过客们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游行着。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宿舍,推开门就看见了正在收拾床铺的老柴。
其貌不扬的老柴一看到我脸上浮现出老练的笑容,跳下床铺塞给我一根皱巴巴的兰州,七块钱那种的。我点上火,示意给他点火的时候他摆摆手:“戒了,戒了。”再三推脱后终于也点上了一支。烟雾缭绕中我们攀谈了起来,老柴告诉我他今年25岁,和我一样大。
有些采油工会在招工政策好的年份选择重新招工,这是变更合同的一种方法,不过有得必有失,令人心疼的就是:工龄就再也没有了。
老柴就是这种人。
体检、填表、开班会,浑浑噩噩的三个月就这样开始了。
随着了解进一步加深,我终于知道老柴今年28岁了,18岁进入油田工作,十年寒暑在山上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十年过去了,除了每月工资表上干巴巴的“柴亚军”和后面一串不营养的数字外,再无他物。
老柴酷爱音乐,这让我和他有了更多的话题,老柴如饥似渴的听完了我带来的所有CD,应该说是激流金属的代表之作,然后认真的告诉我:其实他还是喜欢爵士钢琴曲。
老柴在生活上从不铺张浪费,但每天早上八块钱的优酸乳却是雷打不动。虽然偶尔在食堂打饭的窗口前腆着脸皮凑到我跟前,但也会豪迈的大手一挥带宿舍几个兄弟下去打牙祭。
老柴是个渴望爱情的汉子,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偷瞄心目中的女神。得到女神的关注后信心大增,最终鼓起勇气向女神告白,却没想老柴回来后却一脸失魂落魄,狠狠的哚完一根兰州后愤愤不已的说:“妈的都当妈了!”
令人敬佩的是,老柴在实操现场如数家珍,流程什么流量计什么倒阀组手到拈来,只是有一次上法兰螺丝的时候扳手转的太快飞了出去,正中了“女神”的膝盖。老柴坚持自己是无意的,“女神”坚持老柴是故意的。事后我认真的向老柴宣贯“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粉身碎骨虽可怕,要留坦荡在人间”,“暮然回首那人还在,只是你眼瞎认错了”,老柴默然。
三个月后,大家分道扬镳。我们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单位。刚开始过山上的生活,我真的很难适应,在烦闷和难熬的时候打个电话给老柴,他就会耐心的开导你,教你如何在荒凉的环境中审视荒凉的人生。工作之余,我花了大把的时间去构筑一部玄幻小说,主角就是老柴和同寝的其他兄弟们。我只是希望老柴能在每天干完活后躺在床上,看着关于他的文字,有一个好心情能面对第二天的工作;老柴送我一包飞天兰州,价值不菲;我回赠海上钢琴师的原声珍藏版CD一张,在扉页写道:一个男人,到底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之为男人……
自从把手机给一个非专业人士ROAT了之后,以前的电话就一个都找不到了,在我对着电话表手忙脚乱的输哪些干巴巴的人名和无趣的十一位数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老柴,想起今天是他的而立之日。乐然,过客如蝼蚁,老柴和我都无法更改在对方生命中的轨迹,即使我们拼命守护着内心深处彼此的沙雕,却也无法抵挡住狂风巨浪的摧毁。现在你还在你的山头摆弄着你的一亩二分地,和老乡为了落地油争执不已;我也在我的四十平米里绞尽脑汁,天天和双管齐下三措并举作斗争。
所以今天,三杯红星二锅头一饮而尽。祝愿老柴身体康健,早日觅得佳人,娶妻生子,遂你所愿一生再无大风大浪。至于以上文字,醉汉胡嘫,看官一笑了之。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只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