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无法对古代觅食者留下的标志进行解释,还有什么能帮助我们探寻他们的思想?首先,出土文物可以提供一些解释,技术专家称之为“认知考古学”。现代人类学观察可以提供进一步的指导。
在以戏谑方式表达的真实中,《摩登原始人》拥有最有趣的桥段。20世纪60年代早期,
汉纳-巴伯拉制片公司打造的“现代石器家族”在全世界的电视屏幕上熠熠生辉,故事主线是在洞穴中重温现代中产阶级美国人的日常冒险经历。构思非常精彩,情节却很幼稚。但是这个系列喜剧获得了成功,部分原因在于“洞穴野人”真的和我们很相似:拥有同类的心智和许多同样的思想。
因此,原则上讲,没有理由认为狩猎时代的人们不会拥有如我们一样的观念。他们的大脑至少和我们的同样大,尽管我们也看到,大脑的大小和能力的关系微不足道。在我们人类物种的整个历史上,不知是祸是福,尚无证据能说明人类的思考能力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也许在智人出现很久以前,曾有过那么一个时代,生命“贫穷、肮脏、野蛮和短暂”,原始人类忙于觅食,没有推理思考的闲暇;但在之后的几十万年,据我们所知,我们的祖先是相对悠闲的觅食者,而不再是匆忙仓促的食腐者。 19 他们的人工制品留下了创造性思维的线索。从大约7万年前起,艺术品中开始展示出一系列符号,表现出大冰期的人类如何重新想象眼中所见,而且这样的艺术品从大约3万年前起变得更丰富了。 20 艺术品便是记录。如果想知道过去的人类的想法,只需观察他们留下的艺术,甚至可以先不看他们留下的文字,因为那些艺术栩栩如生地为我们展现了他们所体验的世界。和艺术一样,还有很多发现也提供了物质线索,帮助我们了解当时的人脑中所想。一个简单的测试就足以确定有哪些可能性:今天,只需观察某人在吃什么,如何穿着打扮,如何布置家居,就能可靠地推断出其宗教信仰、伦理观或对社会、政治以及自然的看法等等。他们是不是把狩猎的战利品挂满墙?壁炉前的地毯是不是都由动物毛皮制成?他们是喜欢棉麻制品,挂毯或橡木,还是瓷砖和塑料贴面?他们开的车是林肯还是拉达?旧石器时代的品味也会带来相似的线索。比如,2万年前,在如今俄罗斯南部的大冰期大草原上,猎杀猛犸致其灭绝的人们,曾用猛犸的长牙建造出圆顶形住宅。在直径通常为3.6米至4.5米的圆形平面上建造的骨屋似乎代表着人类想象力的崇高胜利。建造者捕捉到了猛犸的本质并对其进行重建,以人类的角度重新想象,也许是想获取巨兽的力量或是想得到可以驯服它们的神奇魔法。看到一头猛犸,然后想象其骨头转变成住宅,需要投入无比的创造力,和后来诸时代任何创新所需要的创造力一样令人惊叹。人类在骨骼搭建的房屋框架下睡觉、饮食并过着常规的家庭生活。但是,任何住宅都不是纯粹出于实用目的。房子反映了居住者对自我在世界所属位置的看法。
除了艺术和认知考古学,比较人类学也可以提供线索。通过为我们提供一种衡量观念久远程度的手段,人类学家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艺术品和其他物质遗存的证据。严格来说,正如没有原始的观念一样,也没有所谓原始的人类:我们在地球上存在的时长相同,我们所有的祖先都是在同样久远的岁月以前进化成定义中的人类的。话虽如此,但在某种意义上讲,有些人具有比其他人更原始的思想——未必是更愚蠢、更简单或更肤浅的想法,也不是更残忍、更低级或更抽象的想法:只不过是先出现的想法而已。在坚定保守的社会里,人们抵制变革,严守最早的传统,因此这种社会最有可能保留住其最古老的思想。为了验证或解释考古学发现的证据,我们可以利用今日世界最为坚守过往、最成功保守的社会形态,也就是那些依然保留狩猎-采集模式的社会当中的实践和信念。当然,今日的狩猎-采集者拥有的某些观念不意味着在几万或几十万年前,相同文化下的人类已经预知了这些观念。但它提出了这种可能性,有助于考古学变得更容易理解。广义来说,观念传播得越远,就越易持久,因为来自别处的人类进行贸易或迁移时也会交流和传播之。这条规则并非绝对可靠,因为,如我们从当今时代熊熊燃烧的全球化烈火中所见,最新的观念可以如传染般传播,随着汉堡包从圣路易斯“跃”至北京,或随着IT(信息技术)的先进举措从硅谷去往巽他海峡。环绕全球的科技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文化,该过程让我们对近代史上思想是如何传播的甚为了解。我们可以把爵士乐、牛仔裤、足球或咖啡在全球的流行视为相对晚近的事件的结果。但是,当我们面对文化中比文字记录更早的共通特征时,我们可以相当肯定这些特征起源于智人离开非洲之前,并且是在大约1.5万年前至大约10万年前由世界大部分地区流动的移民进行传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