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舍和陈金姐的儿女们己经子女绕膝,他们携着王梅舍的孙子、孙女和外孙都昼夜兼程,赶来和梅舍见面,王梅舍虽然已讲不出话来,但见到子孙们都会流泪,不知他在想啥?想到田里还有没挖通的水沟?想到陈金姐和乡下姆妈今后的处境?想到他对子女承诺已无力兑现?想到他和陈金姐奋斗了一生的积累均化为乌有?想到他一身的所作所为不知错在哪里?想到了堂弟王梅生的恩将仇报?也许他什么也没有想……
雨还在滴滴嗒嗒地下着,风还是一阵紧一阵吹着,前来探望的人挤满了一客堂。有人为之叹息,有人为之流泪,人们唏嘘不止。
王梅生以堂弟的身份也前来和王梅舍见了最后一面。王梅生对王梅舍的监督劳动是否内疚?对王梅舍一贯给他的照顾而恩将仇报是否有亏欠感?是否有负罪感?王梅生只有用阶级斗争的理论来诠释了。
夜暮逐渐笼罩着屋子,四周阴沉沉的,风声伴随着雨声呼呼地响,村后的柳树被风吹得不停地摇摆,发出“哔啪……哔啪……”的声响,瓢泼的黄梅雨下了一整夜。
王梅舍见到了所有的子孙后,安祥地闭上了双眼,他随着香炉中一缕缕上升的青烟驾鹤西去,终年72岁,家里嚎哭声一片。
陈金姐一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他们正忙着准备明天要出殡下葬王梅舍。白被单布裹着王梅舍干瘪的身躯,头下垫着三张瓦片,头前的供台上点燃的二根白色蜡烛,火苗微微闪烁不定地跳动着,中间插着三支棒香,吐出袅袅青烟,慢慢地向上升腾着。子孙们都披麻戴孝,今晚要守一夜的灵堂。
除了王福根以外,所有的子女都到齐了,因为王福根还在白茅岭劳改农场劳动改造,此时的他也不可能知道远在上海的父亲已经归天西去了。
王福顺含着眼泪和嫂嫂金绮宝商量道:“爹爹辛苦了一身一世,我伲小辈只能买付好点的棺材来安葬他,嫂嫂你看怎样?”
“我伲子女也只能尽这点孝心了,算对爹爹的告慰,去买一付质地好点的红漆棺材,让他在地府里睏了舒服点!”金绮宝一边哭,一边讲,她确实很伤心,丈夫王福根被迫远离家乡,他的义务和责任也必须由她来承担和决定了。
光阴相隔半个多世纪,王梅舍的死和其祖父王本善的死有着惊人的相似,是苍天的安排?是命运的指定?是人生的轮回?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王梅生躺在床上,手捧半导体收音机,听着音乐,洋洋自得,右脚搁在左脚上,随着音乐的节奏上下抖动着。他也不知他的贫下中农协会主席能做到几时?他的神气活现还有多久?
东方有点发白了,天将要亮了,挂在村口白杨树上的半个氧气瓶被敲响了,“嘡!嘡!嘡!……”几十声的金属敲打声,划破了晨曦的静寂,社员们在睡梦中被催醒。
有人大声喊着,“开早工啦!”有一社员穿着蓑衣牵一头牛,肩扛着一犁铧,从村口缓缓走出,后面一长队社员有穿蓑衣的,有穿塑料雨衣的,肩扛铁搭徐徐地跟着,他们都赤脚走在田埂上, 准备下田劳动去,一天的劳动又将开始了。
细密的小雨,轻轻地向大地飘洒下来,有几只觅食的小鸟在田里低空飞翔,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仰首飞跃天空,一会儿又低头俯冲田地。
袅袅的饮烟迷漫在村前,微风一吹,轻轻地飘向田野,飘向远处,像一层薄薄的轻纱覆盖在地上,越来越薄……
谢幕!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