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任何作者都要勇于去挑战自己不擅长的题材。
但我相反,做节目的编剧,正能量主旋律的东西写的最多。故而今日不写神剧,讨个巧,写点职场杂谈。
“主旋律这个东西,不好做。”
“要做俗,民众不爱看,要做不俗,上面又不爱看。如何找到俗与不俗的区间,实在困难。”
给出这个定论的人,是台里一位颇有资历的导演,姑且称之为李导。
彼时的李导正坐在已经散场的会议桌上,跟我们几个底层的写手唠嗑,提及‘上面’每期跟指标式要做的主旋律主题,李导是用这么一段话总结的。
“你不要去管那些网络平台的说辞,不要去管观众爱看什么。你要知道,道德缺陷与智慧不足同为世间罪恶之根源,人就是爱看不全乎的,有缺陷的,曲折而充满争议的东西。”
“这段话我总隐隐约约在那里听过。”
“对于大部分的观众来说,他们就是爱看狗血的。所谓狗血,多是因为其失去理性的毫无逻辑,在浪漫的文字,画面或某种音乐的渲染下,便充满了波澜起伏的壮阔与强大的吸引力。”
李导话说的直接,但面上的表情是笑的,看不出对行业还是观众有什么想法。
“但你自己寻思寻思,那涉及主旋律的东西,可以加那个吗?加了的话,又好看吗?”
同坐在一块的同事A听到这话,按捺不住了。觉得我们如今的工作就像是在一坨臭狗屎的上面加一些从未见过的佐料,以求让这个东西上面也满意,下面也满意……结果反而是折磨了自己,折磨了艺人,折磨了所有工作人员,还折磨了观众。
A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嘟囔声:“李导说的好像有道理一样,但我们在下面哪有那么好那么轻松就找得到这足以平衡的点啊?回头指不定又要被谁骂……难道真要写什么民国时期的扭得跟麻花一样的爱情故事吗?”
李导:“我只是陈述个事实而已,又没有让你们真的去写狗血故事。”
A:“那得写什么?”
李导颠了颠手里的烟,笑眯眯地问我和A都是从哪里过来的,又做过什么节目,末了,问我们知不知道电视台和网络平台的节目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挠了挠头,试探性地回答:“额……红线要更低?”
李导:“错了,是观众群体的体量不同。”
A:“什么意思?”
李导:“网络上这些声音喊得很大声,但你要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啊!那些喊得最大声的人在电视台的节目里,贡献出来的热量并不会覆盖到整个国家。”
我还是不明所以。
我:“所以呢?”
李导:“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做不对的东西。”
此言一出,醍醐灌顶。
李导:“你越是在台里做节目,你就越要做‘大’的东西!就比如我们这个——你要写中华文化,你就不能写宋朝败兵,你要讲宋词,讲千里江山图,讲宋韵渊源。”
A配合举手,举一反三:“要写科技,就不能只写汽车和什么智能家居,要写反AI诈骗,要写航空航天,要写国家富强……”
我:“要写人文情怀,就不能只写家长里短,要写时代变迁,从1901写到2021,要写城市进步,要写乡村振兴,要写文化发展……”
李导笑了。
我们也笑了,这会儿才想到——偏偏是电视台里会在众多编剧中专门拨出去一个岗,叫情怀组。
网综平台里,总要做许许多多小的话题。要反校园霸凌,反网络暴力;要扫黑除恶,也要人情冷暖;要说父母之爱,论男女关系,也要声张正义,举刀向万恶——像是人该有的模样,是人该关注的东西。
但是回到台里,情怀组长接过迟迟无法落下的笔,轻描淡写落下一句。
“承载如今现状,万里河山,国泰民安,可需多少时间?”
“中华上下五千年。”
——这便是能做好“主旋律”的讨巧的法子。
李导说到这里,也抬起头感叹了起来。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只要你做的东西够‘大’,也绝对不碰那红线,那么便是千篇一律的主旋律又如何?”
“中国这么大,历史这么长,你就不要总小家子气去想着怎么在一个‘主旋律’的框架下写点创新或者狗血的古怪玩意,到头来两边都得罪。”
“想要两头都讨得好,就认清你写的东西是为了什么写——永远正确,永远存在,永远值得挖掘——把‘骄傲’和‘希望’带给他们,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创作或为国,为民,为家,又何尝不可为人自己。
向内走,见自我,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做的事。
但向外走,见世间,更是我们要学着去摸索的事。
Day 17 题目 “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