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现时,我便出了门。天色阴沉,灰黑的云絮低垂,却也不甚厚重。向来没有带伞的习惯,想着菜场不远,便由它去了。
刚到公交站台,雨点便排了队似的砸下来。起初疏疏落落,继而密如撒豆。站台上已有三四个人影,都缩着脖颈,显出不耐的神色。一位妇人紧搂着怀中孩童,那孩子倒不怕雨,伸手去接檐上淌下的水线。雨水在柏油路上汇成细流,裹着枯叶与尘土,向低处奔涌。
约莫三十分钟,雨势稍敛,便又上路。岂知行不百步,那天上的水竟似天河决了口,倾盆而下。慌忙奔至路边一处废弃的充电站棚下,衣裳已湿了大半。这棚子铁皮顶,四根铁柱支着,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纸箱,显是久无人用了。
雨点砸在铁皮顶上,响声如擂鼓,又似万千马蹄踏过。棚檐下垂着水帘,外面的世界便在这水帘中扭曲了形状。街对面的梧桐在风雨中摇晃,叶子早被打落大半,剩下的也瑟瑟发抖。偶有汽车驶过,溅起一人高的水花,随即又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看手机才知已过去一个钟头。腹中渐渐作响,喉头也干涩起来。棚下又来了个外卖骑手,黄衣黄帽,电动车后箱上"急送"二字被雨水洗得发亮。他掏出烟来,烟雾混着湿气,在棚下萦绕不散。
这雨确实邪门,半年来头一回这般大。积水已漫过路沿,向棚下侵来。一只麻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积水边,急急地啄饮,羽毛全贴在身上,显得瘦小可怜。
又过了许久,雨脚渐渐收住。云层中竟透出些亮色来。走出棚子,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气。路边积水里,倒映着破碎的天空。
菜场里人声嘈杂,地面湿滑,菜贩们忙着抖去青菜上的水珠。匆匆买了些菜蔬便往家走。
转过巷角,忽见一队蚂蚁正沿墙根行军,想必巢穴被淹,忙着搬迁。几个孩童穿着雨靴,在水洼中蹦跳,水花四溅。
到家推门时,窗台上那盆绿萝,经雨一洗,叶子绿得发亮,竟比平日精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