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自我救赎和自我实现指南(二)

第一个:从不健康的且处在社会底层的原生家庭出身的孩子,要如何实现自我救赎?其实这本书的书名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也就是接受教育。

但教育对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塔拉接受的教育就可以让她最终完成这条艰难的救赎之道呢?

要论及此,首先得明确一个前提,就是作者所说的教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教育,它并不仅限于在学校上课这么简单,事实上,真正的教育意味着我们能有选择地对已经被动形成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进行重塑,意味着我们可以主动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意味着你我的起点并不是你我的终点。真正的教育绝不是指填鸭式灌输知识,如果只是被动式输入,那这不叫教育,只是学习如何机械地存储和输出信息,而它会扼杀教育本身的意义。

幸运的是,塔拉接受的教育是真正的教育。从塔拉第一次进入学校到博士毕业,总共历时十年,这十年里,本科的五年是塔拉初次接触和探索外面主流世界的时期,这期间她既不属于家庭代表的旧世界,也不属于初次造访的主流世界,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满心疑惑地默默观察和比较这两个世界。塔拉的这种冷静在我看来真的是一种十分值得称赞的品质,面对新事物她没有慌张,没有像哥哥肖恩一样用从家庭继承的思想和习惯去改变新世界,也没有用从新世界习得的法则去改变家庭,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在这两个相反的世界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后将所有的疑惑都暗藏心底,等待日后找寻答案。

对塔拉来说,这其中最大的两个疑惑与家庭和主流世界之间冲突最甚的两个矛盾相关,其一是关于摩门教,其二则关于女权,而作者解开这两个疑惑用了五年的时间,并且都和她的学业相关。

塔拉硕士期间主攻方向是历史,毕业论文则是围绕着历史上女性主义运动第一次浪潮期间的著名作家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著作与主张展开,在论文写就期间,塔拉曾在假期回了巴克峰的家乡,这一次,她不再是个旁观者,因为雪夜被肖恩关在屋外的埃米莉、承认同样被肖恩虐待过的姐姐奥黛丽和自己日记本里记录的肖恩的暴行,迫使她做出了选择——她终于运用自己学到的新思想去审察和批判家庭内部的混乱与畸形,并努力劝说奥黛丽和母亲反抗家里的男性霸权主义。

其实塔拉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是想挽救这个家庭,她想让受害者都能得到公正的对待,同时挑明真正的加害者并采取相应的管控措施,以阻止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她想让这个家慢慢融入主流世界去,而不只是成为巴克峰的一方异类。

也正是这个选择,让塔拉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权利是需要主动去争夺和捍卫的,所以这期间,塔拉的心打开了,她认识到一个新的自己出现了,而这个自己由主流世界的思潮塑造,是她主动选择要成为的那个人。

不过遗憾的是,塔拉的平权运动收效甚微,她的战友——姐姐奥黛丽和母亲,很容易地就被成功策反成为了背叛者。她想要揭露肖恩的暴行,收到的却是肖恩递给她的带血刀片,这是真正的死亡的威胁;母亲和父亲则又一次颠倒黑白,将错误都推给塔拉,并把她描述成充满罪恶的家庭背叛者。后来在塔拉哈佛访问留学期间,父母过去探望她,实则是想劝说塔拉承认自己的罪孽,接受上帝的赐福,如此才会获得上帝的特赦,允许背叛者重回家庭。

塔拉毫无疑问是渴望这个家的,可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如果不承认,她将会失去家人与家庭;如果承认,她将失去自己。所以这对塔拉来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关于自己灵魂的交易。

在面对这个艰难抉择时,塔拉是这样想的:“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塔拉选择了自己,于是她失去了家庭。父母单方面宣布和她断绝关系。

于是塔拉真正意义上被遗弃了,她成了这个世界的流浪者。没有了家与归宿的塔拉开始怀疑和批判自己,她开始动摇最初选择自己的决心:可能成为自己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应该像父母乞求赎罪?

可能会有人疑惑,为什么如此荒唐的家庭,塔拉怎么还要如此留恋和不舍呢?那是因为提问者低估了家的力量,他看错了人的本质。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价值与根本在于他的社会性,而家庭正是这种社会性的根基。

所以父母的污蔑和遗弃可以说是对塔拉的存在进行了根本性否定,让塔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我怀疑当中,这本质上就是在逼迫塔拉主动选择否定和扼杀自我,成为如母亲和姐姐奥黛丽一样的思想容器。

但正是因为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血亲关系的背叛能让塔拉一度陷入抑郁,血亲关系的重建也能将她从自我批判和抑郁的深渊里救出。塔拉的哥哥泰勒,如同在塔拉十六岁时成为她人生的光一样,这一次依旧是他将塔拉拉出泥潭。是的,这个口吃的哥哥,在父母向他宣告塔拉的罪行和肖恩的无辜,逼迫他和塔拉断绝往来时,一遍遍问自己:“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她是我的妹妹。”

塔拉或许是幸运的,因为哥哥选择了自己。泰勒给了妹妹一个属于主流世界的家,一个可以完整接纳她的地方,一个属于新世界的归宿。

这么多年的疑惑、怀疑、煎熬和痛苦啊,终于结束了。塔拉用肖恩递过来的那把刀杀死了过去的自己,又被父母杀人不见血的辞令推离开旧世界的家庭,然后一无所有,除了她自己,她成为了真正的塔拉。

这就是塔拉的救赎之道。塔拉原本的生长环境充满了种种扭曲的思想和谎言,而当这种虚构成为真实,虚构也就变得坚不可摧。可塔拉通过大量的阅读和思考,从先哲、历史和真正真实的世界寻找答案,选择自己所认为的正确与错误,并愿意为了真正的自己去反抗旧世界的思想禁锢,如此,她才得到了救赎。

所以教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想,教育应该是让我们获得看清真相的能力,并且拥有选择敢于成为真相的勇气。在我看来,塔拉的这条救赎之道需要两种勇气:前者是可以怀疑和否定自己的勇气,后者则是可以重塑和成为自己的勇气。

第二个问题:命运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众所周知,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过标准答案。

其实光“命运”这个名称就足够值得考究的了,命运的承载者是人,可却是由一个“命”字和一个“运”字组成,没有一个字提到人的力量。难道过去五千年的文明里,无数先哲也都认为一个人造化如何是靠天为吗?答案依旧是未知。所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到底要如何看待命运,恐怕这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找寻的。

在本书中,塔拉和她的两个哥哥是改变命运的人,他们成功从家庭逃离,重塑个人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在主流世界建立了新的关系与家庭,自此扎下根来,开启新的人生。我从塔拉这三人的人生转变认识到,想真正改变命运需要做出两个选择——

第一,你选择相信什么?你所相信的,将会成为自己的信仰,无论前路如何,这个信仰都能化作信念支撑你走下去,前提是你对这个信仰保持足够的虔诚。

其实我觉得这更像是在信奉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宗教,是选择独自走上以成为自己为最终奥义的朝圣之路,是一种伟大的英雄主义。这种独自的虔诚会在你犹疑时帮助你做出合适的选择,在你危难时保证精神不至崩溃。如果你的坚定和虔诚足够让你所相信的成为信仰,那这信仰将会一直保护和追随你,你也会选择义无反顾地追随和保护它,要知道,它会给你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和勇气,去面对眼前的未知和恐惧,也会帮助你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让前路不至于太过寂寞。所以找到属于你的信仰之物,它会成为你的铠甲,让你真正强大。

第二,你将如何定义自己?其实提出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让各位描述自己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是为了让我们明白,我是谁,和我将要成为谁,这些完全由我自己掌控,因为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力。

如果说降生之初的那十几年我们无法选择塑造自己的环境和人,那等到你有力量可以掌控自己的时候,就需要坚定地拿回这个权力,如此你才是自由之身,才能真正按照本心生活,才能活成自己的模样。如果像这本书里塔拉的母亲和姐姐一样,将定义自己的权力交给父亲或者上帝,这都算是对自己的残害,这会让真正的自我湮灭,最终的结果就如鲁迅先生所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所以,希望各位都能有所信,有所为,找回自己,成为自己。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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