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蕊原姓周,字幼芳,南宋中期人。自小习乐礼诗书、琴棋书画,曾居浙江临海的璎珞巷。
她出身低微,早年家中又遭变故,便不幸沦落为一名官妓。严蕊美貌,有才学,名声甚大。
官妓是唐宋时期“考公上岸“的妓女,有正式国家编制,吃喝不愁。
要想成为一名官妓绝非易事。她们服务的都是地方政府官员,所以无一不是经过层层选拔、万里挑一的女子。
色才艺三绝就是她们的标配。
严蕊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曾无数次成为官员们的座上宾,无数次的为官员们弹奏名曲,或下棋对弈、唱和诗词。
她的才气总能博得官员们的拍手称赞,也为自己博得了数不尽的绫罗绸缎与脂粉珠钗。
尽管生活优裕,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但妓始终是妓,卖笑的背后是无人可诉的苦和泪。
严蕊没有一天不想逃离这种生活。
今天的这首词和她经历的一场官司有关,而且还关系到大理学家朱熹。
官员也是文人,也欣赏有才学的人。由于严蕊名声大,慕名者甚多。时任台州太守的唐与正(字仲友)便多次邀她赴宴,席间多次邀严蕊填词,严蕊一一遵从,因所填之词甚妙,其名更隆。
自此,严蕊便经常出入唐太守府中。
此时的朱熹,奉皇帝命来到此地。说到朱熹我们得聊聊。
朱熹,中国牛人,南宋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
可是能上天的朱熹又为啥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妓女过不去呢?
此事说来话长。
朱熹一生,就是高大全、伟光正的代言人,他研究和推崇的是道家理学思想。
而唐仲友和宋朝另一文人陈亮,他们搞的是永康学派。说白了,他们就是反对朱熹空谈义理这一套的。
自古文人就相轻,针锋相对,那完全就是水火不相容啊,朱熹又岂能容得了唐仲友?
为了打击唐仲友,朱熹便开始四处搜集他的罪证。 恰巧严蕊就给了他攻击唐仲友的突破口。
当他听说唐仲友与严蕊过往甚密后,便想从此打开缺口。于是他把严蕊抓来,施以重刑,希望挖出点桃色新闻来。
然而,严蕊与唐仲友仅仅是同赴酒宴而已,至多神交,没有不干不净的关系。
严蕊宁死不招,绝不承认。弄得朱熹也是毫无办法,只好将严蕊关起来。
有人诱惑她,说:招了算了。严蕊说:虽然我是个妓女,招了此事,也罪不至死,但没有的事我怎么能随便说呢,怎么能害人呢?
古往今来都是以德报德,以怨报德是无耻小人才会做的事。
严蕊虽然曾经是身份低贱的妓女,但却深知这份大义。
后来朱熹被调走了,来接任的人叫岳霖,他是大名鼎鼎的爱国英雄岳飞的三公子。
当岳霖见到严蕊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气息奄奄,气若游丝。
岳霖顿生恻隐之心,于是令她填词一首,自陈心迹。
严蕊强撑病体,百感交集,写下了这首流传后世的《卜算子》。
岳霖也被感动了,立刻判决释放,让严蕊正式脱籍从良,回归自由。
经此一役,她宁死不屈的决心声震朝野,她的气节也赢得了赵宋皇室的注意。
有一位赵公子仰慕她的人品和才学,将她纳为妾。虽不是正妻,却爱如珍宝。
鸾俦凤侣,从此相携到老。
这也算是严蕊最好的结局了。
《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宋·严蕊
赏析
全词以不是爱风尘为题,诉说自己并不是喜好风尘生活感伤宿命,表达作者无可奈何的心情。
上篇叙述自己并不是贪念风尘。又找不到自己沉沦的根源,无可奈何,只好归因于冥冥不可知的前缘与命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尘误
我自己并不是生性喜好风尘生活,之所以沦落风尘,是为前生的因缘所致。风尘:古代称妓女为堕落风尘。前缘:前世的因缘。
首句开门见山,特意声明自己并不是生性喜好风尘生活。封建社会中,妓女被视为冶叶倡条 ,所谓“行云飞絮共轻狂”,就代表了一般人对她们的看法 。
作者因事关风化而入狱,自然更被视为生性淫荡的风尘女子了。因此,这句词中有自辩,有自伤,也有不平的怨愤。
次句却出语和缓,用不定之词,说自己之所以沦落风尘,是为前生的因缘(即所谓宿命)所致。
作者既不认为自己贪恋风尘,又不可能认识使自己沉沦的真正根源,无可奈何,之后只好归之于冥冥不可知的前缘与命运。
“似”字似字乍看若不经意若不经意,实耐寻味。它不自觉地反映出作者对“ 前缘”似信非信,既不得不承认,又有所怀疑的迷惘心理,既自怨自艾,又自伤自怜的复杂感情。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花落花开自有一定的时候,可这一切都只能依靠司其之神东君来作主。东君:司春之神,借指主管妓女的地方官吏。
这两句流露出词人借自然现象来喻自身命运。比喻象自己这类歌妓,俯仰随人,不能自主,命运总是操在有权者手中。
这是妓女命运的真实写照。春中既有深沉的自伤,也隐含着对主管刑狱的长官岳霖的期望——希望他能成为护花的东君。但话说得很委婉含蓄,祈求之意只于“赖”字中隐隐传出。
下片则承上不能自主命运之意,抒发词人对幸福自由的无限渴望。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总有一天会离此而去,留下来又将如何生活下去呢?终须:终究。
下阕承上不能自主命运之意,转写自己在去住问题上的不得自由。去,指由营妓队伍中放出;住,指仍留乐营为妓。
离开风尘苦海,自然是她所渴想的,但却迂回其词,用“终须去”这种委婉的语气来表达。意思是说,以色艺事人的生活终究不能长久 ,将来总有一天须离此而去。言外之意是 ,既“ 终须去”,何不早日脱离苦海呢?
以严蕊的色艺,解除监禁之后,假如重新为妓,未始不能得到有权者的赏爱,但她实在不愿再过这种生活了,所以用“终须去”来曲折表达离此风尘苦海的愿望。
下句“住也如何住”从反面补足此意,说仍旧留下来作营妓简直不能想象如何生活下去。两句一去一住,一正一反,一曲一直,将自己不恋风尘、愿离苦海的愿望表达得既婉转又明确。“ 去”字集中表了他急切渴望自由的心情。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若有朝一日能将山花插满头,那就不需要问我归向何处。奴:古代妇女对自己的卑称。
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将山花插满头鬓,过着一般妇女的生活,那就不必问我的归宿了。
言外之意是:一般妇女的生活就是自己向往的目标,就是自己的归宿,别的什么都不再考虑了。两句回应篇首“不是爱风尘”清楚地,表明了对俭朴而自由生活的向往,但仍可看出她出语留有余地 。“若得”云云,就是承上“总赖东君主”而以祈求口吻出之。
这是一首在长官面前陈述衷曲的词,她在表明自己的意愿时,不能不考虑到特定的场合、对象,采取比较含蓄方式,以期引起对方的同情。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低声下气,而是不卑不亢,婉转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暗示出了作者本人,虽然尚处于倍受冷落的阶段,但他仍坚持着自己人生的理想和追求。这是一位身处卑贱但尊重自己人格的风尘女子的一番婉而有骨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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