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小妹发weixin告诉我,三舅病逝了,很多年没有见他,在我的记忆中他还是一个壮实的汉子,现在却西去了。
不由的想起我的母亲,时光如梭,她已经去世5年了。
我最初的记忆开始于70年代苏北一个叫宋庄的偏僻村庄,愉快的童年便是从那里开始的,村庄坐落在沂河的岸边,村子的南面,一条公路跨河而过,那时的公路还是战备公路,跨河大桥由部队承建,我家就住在部队走后遗弃的营房里,父亲在村小学教书,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里带我们兄妹四人。
那时的生活十分艰苦,全家仅靠父亲一人的工资生活,因为他是从部队转业,工资有60多元,在当时属于高工资,但平均到全家,人均只有10元,一个月要靠这点钱生活,在现在当然是不可想像的,在那时也是非常窘迫的。有一次,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孩子,过桥到河对面的集市补鞋子,回来时,我用一节小棍,在肩上挑着鞋子走,过桥时有一辆汽车迎面而来,为了躲汽车,我把鞋子甩到了桥下,遭到大人一顿训斥,急忙回到家,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赶到沂河去捞,结果可想而知,补好的鞋子就这样丢了,责骂一顿是逃不掉的。
为了解决一点经济困难,母亲买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和一本裁剪书,自学缝纫技术,为周围乡亲做衣服,试图换取零钱补贴家用,那时的农村几乎没有商品交换,农民手中哪里有人民币?只能换一些社员自家生产的东西作为酬劳。幼时不知愁滋味,现在也都变成难忘的记忆了。
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出身农村,成份不好,也算穷苦出身,据她讲小时生过一场大病,上了灵床(准备后事),后来又救了过来,算是捡回一条命,属于脾气急躁、性格倔强类型。记得很小的时候在姥姥家,不知因为什么事和家里人吵架,母亲便决定用平板车拉着我连夜步行回家,走到半夜到了一所小学,找到一家也是做教师的熟人里借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又继续上路往家里赶,我记得很清晰,在早上黑蒙蒙的公路上,我坐在板车上,后面有一位也是拉板车的同路人误认为我母亲是男人,要借火用,这个画面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
母亲的四叔是抗美援朝回国后,随着10万官兵转业在北大荒,在5、60年代,内地生活困难,加之社会环境恶劣,底层百姓纷纷投亲靠友到边疆谋生路,家庭成份不好者更甚,在此大背景之下,我父系亲属(老家是河南)基本去了新疆,而母系亲属大都投奔这位四姥爷,去了北大荒。我父亲51年在重庆入伍,先去丹东准备渡江,后又到空军做文化教员,在部队中辗转多地,最后一站是地处苏北的一所文化速成中学,58年就地转业,安排到中学教书,那时运动不断,也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到远离县城的这所偏僻农村小学任教,也多是出于躲避政治风头的考虑。62年父母结婚以后,母亲只好辞去北大荒农场的工作,做了专职的家庭妇女,没有了生活经济来源,没有了当时人人羡慕的国营单位工作,脱离了集体生活,我想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懊悔。和她同去的二姨和三舅那时还留在北大荒,每年春节三舅总要回家过年,这时会来我家看看,有时母亲就会问一些旧同事的现状。有一次,也许想到现在的处境,想到自己为家庭作出的牺牲,母亲哭的很伤心,这一幕也留给我很深的记忆。
家中那台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缝纫机,是我幼时开汽车的道具,坐在踏板上,手握下面的皮带轮,模仿开车。这台机器一直运转了近30年,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中,夜里一觉醒来,仍听见缝纫机转动的声音,扭过头便看见母亲的背影,不知是夜深几时了,母亲仍在勤奋的劳作,有几次天亮了,我们起床时,还看到她仍在赶做衣服,那是熬了一个通宵,这个场景就像刻在我的脑海一样,终生难以忘怀,因为自小就习以为常,十几年竟然没有觉得异常,过了若干年以后才体会到此间的辛苦。
父母是当初一个亲戚介绍结合的,没有什么爱情基础,因为经济的拮据,吵架便成为家常便饭,吵架成为我少儿记忆的一个主要部分。现在他们都驾鹤西去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争吵,过的舒心一些。
整日为了生计忙忙碌碌,生活在现实的压力之下,精神世界似乎被挤压的没了一点空间,今日谨记这几点琐事纪念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