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作家说:窗子是人类穴居之后一点灵机的闪耀才发明了它。是的,它打通了你与自然的界限,给你送来清风与明月,给你铺开山光和水色,更给你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欣赏着宇宙中的一切。
窗和月是一对形影不离的伴侣,有了月的陪伴,窗才有灵性,才子佳人的故事才得以在幽静的环境里演绎。“双手推开窗前月,一石击破水中天。”那位佳人真是个诗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而她却要用对联来考察夫君的才情。窗和月在此联中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们似乎听到更漏“滴、滴、滴”的消逝声,看到那位夫君正在搔首踯躅的窘态……
更多的时候,月对窗往往是一往情深,而窗却左顾右盼,心不在焉。“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诗人意在阐发“相对”的哲思,而我们却从中读出了人生那道不尽的悲哀。大千世界里,芸芸众生中,没有来由的牵挂与贪恋痴嗔,不正是一种不可道出的“装饰”吗?明月有情,而窗无意,人间徒增怅惘。
曾经,站立在我窗外的是18棵高大的广玉兰。它们是某一天清晨被移植到这里的。不知道在离开家园时,它们是否流过眼泪?长夜梦回中,它们是否怀想过故乡,怀恋那里的鸟语花香、潺潺溪水,以及相濡以沫的兄弟姐妹?现在它们长在校园里,用摇曳的身姿、葱茏的绿意、惊艳的花朵,给了我温柔、诗情、生动和美,激起我心灵中最柔弱的部分,让我在失意灰暗中看到些微晨光。我知道,它们是我永远的朋友,无论我身在何方,它们会永远在那里等我。
还有那数百只白鹭,从古诗中飞出的意象,从清晨到傍晚,蹁跹入画来。我只要倚靠窗台,就能瞥见它们。它们或在枝头,用喙梳理羽毛;或挥舞翅膀,陌陌出于水田;或搭巢生子,喂养后代。那雪白的蓑毛、铁色的长喙、青色的细脚、流线型的身线,正如郭沫若所说,“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分忽则嫌白,黛之一分忽则嫌黑”。古诗人“平明寻白鹭,自在枝头立”的辛劳在我这里全都省略。
流云在窗外书写天马行空的草书,我在凝神中,骤然想起:不知在我虚妄的冥想中,窗、月、白鹭,还有广玉兰,是否正在窃笑我的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