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到现在,白天明从未问过一句为什么。周映雪倒是问过自己好多次这个问题——她需要利益,对方也需要;对方在利益之外,可能还需要她这一副好皮囊,而她不是圣女,自然也有其他方面的需要。
一拍即合。
也许在某个事后的夜晚,会格外清醒,清醒到想起不该想的人和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扮演完美,于是也就像每一个完美主义者一样都感情洁癖。而作为一个感情洁癖者,她所厌恶的不洁,恰恰是她自己。
所以,即使只是满足需求,那个人选也不可以是白天明。
“妈?妈?”杜田田打断了她的恍惚,“手术定在下个礼拜,您有什么话让我带的吗?”
她侧过脸,望向高墙上巴掌大的那一方天空,“告诉他,等手术成功了我就去看他。”
熟人、同学、朋友、同事……来探望的人一拨又一拨。病房里人走空之后,李大明才招手叫杜田田进来。
“你白叔叔很累了,简单说两句,你知道他需要精神支持。”
杜田田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来,抓住白天明的手,他感觉那只手也紧紧地握住了自己。
“妈妈说,等手术成功了,她就来看您。”他想了想,又自己添了一句,“您要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
那孩子又坐了一会儿,看他露了疲态,于是起身告辞。又过了好一会儿,李大明听他低声自言自语:“如果手术没有成功呢?”
“天明,你怎么又悲观泄气了?”李大明走过来,扶他躺下休息,“你忘了?困难像弹簧,你弱他就强。咱们对这个病,战术上要重视,但是战略上要蔑视,意志力很重要。你也算身经百战了,这一关咱们只管一起闯就是了。”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大明的情绪不可能不受影响。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剩下的半天时间里,他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脸色也难看得很,下科室巡查的时候,吓得几个新招来的实习生话都说不顺溜。
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到了下班的点,他往桌前一坐,心里郁结难解,又不放心地把手术方案拿出来再研究一遍。这一研究,就整个忘记了时间。
梅云从手术室出来已经快九点了,再一路开回去,正好九点半站在了家门口。灯没开,敲门没动静,钥匙捅进去,屋里根本没人。她蹬蹬蹬下了楼,又一车奔向了阜大。
他办公室的灯亮着。
她站在门口,看他在那盏孤灯下皱着眉。
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他抬起头,灯光晕染出她柔和的轮廓。“你怎么来了?”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边。然后,紧绷的脸慢慢松弛下来。
“你看看几点了?”她笑着伸了腕子给他看表,又从他手里拿过那沓纸,“可以带回家我们一起研究的。”
表针指向十点十分,他抱歉地拍拍脑袋,“对不起”又脱口而出。她就势箍住他,“别老说对不起了,我可饿了一晚上了,快想想这会儿去哪里找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