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某个瞬间,我忽然读懂了苏轼,浑身竟泛起一阵激灵。恍惚间,仿佛看见他往来于庐山深处:从正面端详,自侧面打量,于远处眺望,向近处探寻,时而登高俯瞰,时而临低仰望。可这庐山,怎么看都不一样。“不识庐山真面目”——他立在山间雾霭里,眉头微蹙,那思索的哪里只是山形?五年前“乌台诗案”的刀光剑影仍在记忆里,从朝堂重臣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从繁华汴京迁至偏远江湖,人生的骤变与落差,早已化作他心头解不开的困顿,此刻正借着庐山的迷茫一同叩问。
我甚至能看见他仰起脸,一声长啸穿透云霭:“我怎么就看不懂?我怎么就看不明白?”那声音撞在山谷间,与风声、松涛交织,久久不散。是啊,孰能无惑?即便洒脱豁达如苏轼,在“乌台诗案”的余波里,依旧要面对仕途的迷茫、处境的不解,要在贬谪的失意里反复挣扎。这般想来,平凡如我心底的那点苦闷,又算得了什么?那一刻,我与这位千年偶像的距离,忽然近了——原来他的豁达从不是天生,而是在困惑里一点点熬出来的。
直到“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神来之笔撞进心里,才惊觉所有迷茫的答案竟如此直白:他看不清的不只是庐山,更是困在“贬谪官员”身份里的自己;困住我们的也从不是困境本身,而是身处局中的不自知。此刻,真该为苏轼这穿越千年的通透,送上一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