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着砂砾拍打城墙时,谢云棠正抱着襁褓立在烽火台上。婴孩颈后的朱砂痣在狼烟中泛着血色,与她腕间渗血的纱布相映成诡艳的景。
"当真是好手段。"沈翊的箭尖在襁褓上方游移,"拿初生婴孩当阵眼,这七星尸解阵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箭镞忽然转向城楼下黑压压的敌军,战旗上赫然绣着谢氏家徽,"你猜这四十九路叛军里,有多少是喝过凤凰髓的活死人?"
裴昭的剑锋挑开襁褓外层,露出暗青色的胎衣。当他的指尖触及胎衣上的北斗纹样,整座城墙突然震颤,地砖缝隙渗出粘稠黑水——与冷宫祭坛下的返魂汤如出一辙。
"小心!"谢清沅的银针擦着谢云棠耳际飞过,钉住条从黑水中窜出的赤鳞蛇。那蛇头七寸处钉着青铜钉,钉身刻着裴氏祖宅的坐标。蛇尾缠着的丝帛残片,正是当年太医令裴仲的笔迹:"双生子取心血各七钱,混朱砂..."
轰隆巨响打断未尽之言,敌阵中突然升起四十九具青铜棺椁。棺盖开启的刹那,谢云棠怀中的婴孩发出啼哭,与棺中传出的叩击声同频共振。裴昭的剑柄裂纹突然蔓延至剑身,他望着最近那具棺材里坐起的尸首,瞳孔骤缩——那竟是三年前战死的副将!
"好个借尸还魂!"沈翊的箭矢离弦穿透三副棺椁,却在触及第四具时被无形屏障吞噬。谢清沅突然扯开襁褓,将婴孩的脚踝浸入黑水。婴孩瞳孔泛起重瞳,腐烂的胎衣遇水舒展,竟显露出完整的北境布防图。
"难怪要选在惊蛰攻城。"谢云棠的玉簪刺破指尖,血珠坠入黑水绘出星图,"借地脉阴气唤醒尸兵,用凤凰血破开天门关..."她突然拽过裴昭的剑割破掌心,"可惜他们算漏了件事。"
血瀑浇在城墙雉堞上,青砖表面的苔藓突然疯长。无数藤蔓缠住青铜棺椁,开出血色曼陀罗。沈翊的箭囊中飞出群淬毒的蜂鸟,每只鸟喙都叼着谢清沅特制的火磷粉。当第一簇火苗窜起,敌阵中突然爆出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叛军"的铠甲下,爬满了背生双翅的蛊虫!
"三哥这手'金蝉脱壳',倒是越发精进了。"谢清沅的银针在城砖上刻出卦象,黑水中的星图随之倒转。婴孩突然停止啼哭,重瞳中映出千里之外的皇城景象:太子正将短刀刺入淳懿皇后的尸身心口,而那具千年古尸的面容,赫然变成了谢云棠的模样!
裴昭的剑身彻底碎裂,藏在其中的玉雕药杵滚落城砖。当谢云棠拾起药杵插入烽火台凹槽,整段城墙突然向两侧平移,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入口。腐朽的青铜门扉上,九百九十九个锁孔排列成紫微垣星图。
"需要九百九十九对双生子的心头血。"沈翊的箭尾扫过锁孔,"或者..."他突然拽过谢清沅的手按在门上,"...两个被剖开的'月亮'。"
地宫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谢云棠怀中的婴孩突然化作血雾。血雾中浮现出淳懿皇后的虚影,她腐烂的指尖穿过谢云棠心口,挖出那枚鸽血石:"我的好女儿,该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
谢清沅的银针暴雨般射向虚影,却在触及血雾时熔成铁水。裴昭徒手抓住淳懿皇后的手腕,掌心皮肉在毒雾中滋滋作响:"二十年前你剖开亲生骨肉时,可曾想过..."
"想过什么?"太子的声音突然从地宫深处传来。他锦衣染血,手中提着三皇子的人头,"想过这对姐妹会亲手毁掉朕的江山?"玄铁短刀突然刺入自己心口,血瀑喷溅在青铜门扉上,"那就让她们看着,看着你们珍视的一切..."
话音未落,整座地宫突然塌陷。谢云棠在坠落的瞬间看见惊悚真相:地底埋着的根本不是陵寝,而是绵延百里的炼人炉!数万具青铜棺椁在岩浆中沉浮,每具棺盖都刻着"显庆三年"的星象图。
"阿姐!"谢云棠抓住谢清沅的手腕,两人在热浪中坠向熔岩。千钧一发之际,沈翊的箭矢缠着鲛绡射来,裴昭却突然松开攀着岩壁的手,任由自己落入火海。他最后望向谢云棠的眼神,与记忆深处那个雪夜递来鹤氅的少年重叠。
"裴明渊!!!"
凄厉的呼喊被爆炸声吞没。当谢云棠在焦土中爬起,只见沈翊的箭囊浸满黑血,谢清沅正用银针将两人的手腕缝合。而在她们身后,岩浆凝结成的巨碑上,赫然刻着裴昭以血为墨的绝笔:
"双月本同辉,何惧幽冥火。来世..."
碑文未尽处,插着半截玉雕药杵。谢云棠握住药杵的瞬间,整座北境突然地动山摇。冲天而起的火光中,四十九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七星纹路正与她心口胎记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