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沈翊的玄铁箭镞已撬开冷宫最后一道铜锁。谢云棠望着门楣上斑驳的椒图兽首,忽然按住心口——那凶兽的瞳仁纹路,竟与她梦中出现的血色图腾如出一辙。
"跟紧。"裴昭的剑锋扫过门槛蛛网,青砖地面突然下陷半寸。谢清沅抛出的药丸在廊柱间炸开荧荧光晕,照亮墙壁剥落的朱砂壁画:一位华服女子立于祭坛,怀中双生婴孩的襁褓绣着北斗七星。
沈翊的箭尖突然转向东南角:"有人比我们早到十年。"残破的蒲团下,具森森白骨保持着跪姿,指骨深深抠入地缝。谢云棠蹲下身,从骸骨胸腔取出个鎏金匣子,锁眼形状正是她随身佩戴的残玉。
"当心!"谢清沅的银针打偏暗箭的刹那,殿顶坠下密密麻麻的藤蔓。裴昭旋身斩断毒藤,汁液溅在壁画上,腐蚀出骇人景象——祭坛下的尸山血海中,浮出二十八具青铜棺椁。
"七星尸解阵。"谢清沅指尖发颤,"以七岁双生子为引,每七年添四十九具药人..."她突然扯开谢云棠的衣领,锁骨下的胎记在幽光中泛着诡艳血色,"当年他们用凤凰髓在你身上烙阵眼!"
沈翊的刀柄重重击向壁画中祭坛位置,砖石轰然崩塌。尘烟散尽时,地宫入口的青铜兽首正咬着一卷泛黄丝帛。裴昭用剑尖挑起丝帛,霉斑簌簌落下,露出端头朱批:"显庆三年三月初七,废后淳懿诞妖孽,着太医院奉鸩。"
"妖孽..."谢云棠抚过丝帛上的暗褐血渍,腕间玉珏突然滚烫。残玉腾空而起,与谢清沅颈间坠子拼合完整,严丝合缝地嵌入青铜兽首左眼。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九百九十九阶石梯在众人脚下显现。
磷火顺着石壁次第燃起,照出阶梯两侧的婴孩骸骨。每具骸骨天灵盖钉着青铜钉,钉身刻满世家徽记。谢清沅突然踉跄跪地,她的描金履正踩在具骸骨的右手——那焦黑的指骨间,攥着枚谢府嫡系的翡翠扳指。
"四十九,六十九..."沈翊的箭尾扫过壁面刻痕,"每七级阶梯添七具药人,恰合北斗七元之数。"他的玄铁靴碾碎具骸骨,露出藏在肋间的银锁片,上面"淳懿三十七年"的铭文让所有人呼吸骤停。
裴昭的剑柄突然发出蜂鸣,青玉吞口处浮出裴氏族徽。当他将剑锋插入石壁裂缝,整座地宫开始震颤。壁画中的祭坛在众人面前具象化,青铜浑天仪上镶嵌的二十八宿,竟是浸泡在药水中的活人眼珠!
"好妹妹,这观星台可还入眼?"三皇子从阴影中踱出,手中铁链拴着具朱红棺椁。棺盖轰然掀开,淳懿皇后的尸身端坐其中,千年不腐的面容与谢清沅如同镜影。更骇人的是,那尸首突然转动重瞳,指尖直指谢云棠心口。
谢清沅的银针暴雨般射向浑天仪,却在触及星宿时被磁石尽数吞噬。谢云棠突然轻笑出声,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封印,凤凰形状的胎记正渗出金红血珠:"三哥可知,当年裴太医换走的不是女婴..."
血珠坠入浑天仪凹槽的刹那,二十八宿眼珠同时爆裂。淳懿皇后的尸身发出凄厉尖啸,腐朽的指尖突然插入三皇子咽喉。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谢云棠将残玉按入自己心口,封印解除的剧痛中,她看见记忆最深处的画面:
暴雨夜的道观外,裴昭的父亲抱着两个襁褓跪在泥泞中。左边女婴颈后朱砂似血,右边婴儿心口凤凰欲飞。而阴影中持剑而立的,正是年轻时的沈老将军。
"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是祭品。"谢云棠在昏厥前最后望见,谢清沅的银针正刺向裴昭颈侧要穴,而沈翊的箭矢已离弦射向失控的淳懿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