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陈寅恪《柳传》三五四——初访资料(二)、2024-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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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喜欢河东君及牧斋之结合,有怀恶意诽谤者,有报方正不屑者,先生笺释诗集前,先把此两类人物指出,以辨别彼时对钱柳二人结合态度之不同者也。

        首先是怀恶意者,代表为陈子龙之弟子王沄等,造谣言于诗词,传河东君之诗词为人代做,其愚不可及也。王沄《辋川诗钞四虞山柳枝词》第三首云:鄂君绣被狎同舟,并蒂芙蓉露未收。莫怪新诗刻烛敏,捉刀人已在床头。(原注:“吾郡有轻薄子钱岱勋,从姬为狎客,若仆隶,名之曰偕。姬与客赋诗,思或不继,辄从舟尾倩作,客不知也。归虞山后,偕亦从焉。吾友宋辕文有破钱词。”)范锴《华笑庼杂笔一顾苓河东君传》后附古梅华源木乂庵白牛道者题云:柳氏幼隶乐籍,侨居我郡,与钱生青雨称狎邪莫逆交。柳故有小才,其诗若书,皆钱所教也。已而归虞山,钱生为之介。

        对于此类之说,先生毫不客气予以驳斥:王氏所言之钱岱勋,当与白牛道者所言之钱青雨同是一人,不过胜时称其名而道者举其号耳。宋辕文之《破钱词》今未得见,故此人本末无从考知。寅恪前论河东君与李存我及陈卧子之交好,已言及河东君之书法诗词皆受其影响。盖河东君当日之与诸文士往还,不仅狭暱之私,亦得观摩之效,杜少陵《戏为六绝句》之六所谓“转益多师”者,殆即此义欤?钱氏子或曾为河东君服役,亦未可知,但竟谓河东君之诗文乃其所代作,似卧子牧斋亦皆不察其事,则殊不近情理。推求此类诬谤之所由,盖当日社会女子才学远逊男子,忽睹河东君之拔萃出群,遂疑其作品皆倩人代替也。何况河东君又有仇人怨家,如宋王之流,造作蜚语,以隐密难辨之事为中伤之计者乎?至若其词旨之轻薄、伎俩之阴毒,深可鄙恶,更不必多论矣。

        这类人是别有用心者,利用道德的大旗子,不用来约束自己,而用来苛求别人,乃是彼时穷酸文人之常态,可置之一笑。另一类人物,自以为读圣贤书,守夫子道,俨然孔夫子再世。然而此类人物,表明态度的方式,是不合作,不做锦上添花之事,以扫人兴致为乐也,属于迂腐一派别。代表人物为牧斋之塾师黄淳耀。

       先生引四则资料,以说明黄氏之迂也:据钮琇《觚胜壹吴觚上 陶庵刚正》条云:

        黄陶庵先生少有盛名,馆于同里侯氏,以道义相切劘。虞山钱宗伯有一子,名孙爱,甫成童,欲延师教之,而难其人,商之程孟阳。孟阳曰:我有故人子,嘉定黄蕴生,奇士也,与同里侯氏交三世矣,未可轻致。公雅与侯善,以情告侯,公可得也。宗伯乃具厚币,遣门下客李生至嘉定延之。李先见侯,道宗伯旨。侯力为劝驾,黄意不悦,强而后可。遂与李至宗伯家,宗伯待以殊礼。居浃月,孟阳出海棠小笺示黄。黄询唱者为谁,孟陽曰:宗伯如君柳夫人作也。子于帖括之暇,试点笔焉。陶庵变色曰:忝居师席,可与小君酬和乎?孟阳曰:此何伤?我亦偕诸君子和之矣。陶庵曰:先生耆年硕德,与主人为老友,固可无嫌。诸君亦非下帷于此者。若淳耀,则断乎不可。孟阳惭退。先是,曾馆某抚军幕府,有邑令闻先生在署,槖数百金赂先生父,令致书,俾为之左右。先生复父书曰:父生男之身,尤望生男之心。若行一不义,取一非有,男心先死矣,尚何以养父乎?其自命刚正如此。忠孝大节,岂临时激于意气者所能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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