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永曾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拉碴的胡子，皱着眉头看着原恺阳，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你就不能认真点吗？”

       原恺阳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闵永曾的语气愈发沉重：“这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我们面对的是什么病毒？我们能不能活着找到出路？西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救援队伍出现？”

       原恺阳长叹了一声，将喝到了一半的可乐罐敲在了电脑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说道：“说真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瘟疫是怎么回事，致死率是多少，我又怎么会知道。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们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该烧高香了。至少我们是幸运儿。这样多少也有点安慰吧。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闵永曾的思绪飘回到在看守所里的一幕，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打架事件被隔离了起来，如果不是侯振国舍命相救，如果不是三人齐心协力突破重重难关，如果不是洪汉升的及时出现……这些环节中任何一环的缺失，恐怕自己也早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对于原恺阳所谓的运气，他有点同感，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然而，转念一想，如今活着的，也只有幸运的自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困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闵永曾只觉得心底一片茫然：“我觉得有点难受，那么大的城市，就没多少人还活着。那些亲戚，同事，邻居，老同学，一起喝酒的朋友，打过架的哥们……都不在了，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活下来，该去哪里？外面是不是也这样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们死了，历史就这么结束了，以后与人类无关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还是……”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原恺阳百无聊赖地半眯着眼，翘着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淡然：“想那么多无用的干嘛？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失去的无法再挽回，未来怎么样，目前谁又能知道？这个世界谁也没经历过。但至少你这家伙还杵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原恺阳又叹了一声，望着穆凉雨所在的方向，“前方的路怎么样，都要继续往前，就算一切重来也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样。”

       闵永曾的心情愈发沉重：“咱们为什么能活下来，你想过没有，如果真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这样活着算什么？什么都没了。你看看那穆姑娘，叫人家姑娘家怎么撑得下去。”

       原恺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她能活下来，自有她活下来的坚强。我也不知道所谓活下来的意义，也许更多是出于本能吧。不想死，不想死，要活着，死皮赖面也好，苟延残喘也好，都要活下来，需要什么理由？空谈什么意义？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呢。”他喝着剩下的可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尽管他嘴上逞强，但闵永曾作为他二十年的老友，又怎会不了解他的心绪呢？真是个别扭的人。

       这时，钱玲走了过来，这姑娘，长的很纯净，性格弱弱的，看了让人有种想要怜爱的感觉，初见她时，闵永曾吓了一跳，以为是故人。他明白原恺阳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但又觉得心痛不已。一个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的人，又如何能够一直向前看呢？

       钱玲轻声说说：“你给我的笔记，我看过，我实在看不懂，这些专业名词和基因组排列的知识，也只有从事专业研究的生物学家才能掌握吧。原恺阳，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原恺阳沉声说道：“第五人民医院。”

       闵永曾很好奇，刨根问底：“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事？”

       原恺阳瞥了他一眼：“真有兴趣听？”

       “说说吧。”

       原恺阳见两人兴趣盎然，便放下了可乐罐，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和穆凉雨分别后，独自突围，晚上是新月，路上非常暗，借助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勉强视物。可以肯定的是，晚上出行简直九死一生。丧尸在夜晚的运动与白天无异，感觉它们对不稳定的光源或者移动的光源比较敏感，还具备一定的嗅觉和听力。在夜晚，更难提前发现或者及时避开危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总的来说，我运气还是不错的，找到了一辆滑板车，几次陷入尸群的包围，几次都幸免于难，所以你们现在还能看到我。”

       “我先去了华晨大药房，那里靠近东面，算是离开了红色危险地带，附近丧尸并不是很多。我靠近后，发现药店大门敞开着，里边已经被洗劫一空，不知道是原来的员工干的，还是后来的逃难者做的，也许四海大酒店的那些人也来找过。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去第五医院。”

       说到这里，原恺阳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到了第五医院附近，有两件事情令我很惊讶。一是第五医院附近的丧尸竟然没有想象的多，这和我在白海医院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出乎我的预期。二是第五医院竟然有光源。”

       “医院有备用电源的。”钱玲插了一句。

       原恺阳点了点头：“应该是用柴油驱动的发电机吧，真是有钱啊。但不管怎样，能使用备用电源，就证明当时那里有人，我一开始是想向他们求援的，但还没靠近，就被射击了。后来我注意到，附近倒了很多丧尸的尸体，门口还设置了障碍。我就装死，趴在尸体堆里。趁他们不注意，慢慢挪出去，后来我从另一侧的墙边翻了进去。“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还是挺疑惑的，从常理上判断，射击丧尸产生的枪响，可能会导致更多丧尸的聚集，但这群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我射击后，我假装中弹倒下，他们也并没有确认死亡，或补枪。”

       闵永曾拍着他的肩：“你这运气，好的说不过去啊。”

       原恺阳苦笑了一下：“我想他们可能就没注意到我是个活人，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丧尸，所以当我倒下去后，他们也没再继续守望，开始相互交谈起来，给了我机会。总之，我进入了医院，里边有一些人，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但可以确认，那是一个临时的据点，而且关了一些活人。”

       闵永曾瞪大了双眼，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沿着脊背攀了上来：“像我们一样？”

       原恺阳点了点头：“他们守卫的人数不太多，只使用了住院部那幢楼，我没法靠近住院部，但可以从一些透光的窗口看到人影。我也没有打算去查个究竟，到底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但幸好墙内没有多少游荡的丧尸，门诊部也没人驻守，我就翻进去找到了药房，拿到了药。”

       “你还没说怎么拿到这本册子的呢？”钱玲提出质疑。

       原恺阳说道：“捡到的。真是捡到的。我拿到药后，出了大楼想要翻过墙，突然看到两个人从住院部走了出来，我担心他们发现了我，就藏在灌木丛里，后来没想到，他们在不远处交谈着什么，然后就发生争吵，说得应该是日语，一个人想要拉住另一个人，但另一个似乎非常生气，推搡着对方，并且喷怒地咆哮着。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生气的那个人直接去了北面的楼，应该是一幢特殊门诊用的楼。这册子就是两个人在推搡时，从其中一个人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两个都是男人？”闵永曾对此似乎特别好奇。

       “这又有什么关联？” 原恺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闵永曾嘿嘿一笑：“你不觉得这关系很暧昧吗。”

       原恺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你的角度真奇特。总之不管这样，我活着逃了出来。”

       闵永曾竖起大拇指：“你这家伙在古代，也该是飞檐走壁的大侠了，你工作干的那点活，还真是屈才了。”

       原恺阳笑了笑：“贼就是贼，何必说大侠呢。”

       沉默片刻后，原恺阳继续说道：“其实，在第五医院的经历，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和不安。那些人为什么会在那里？他们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的研究？为什么会对丧尸如此不在意？还有，那本册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无法释怀。”

       闵永曾皱了皱眉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原恺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不该冒的险没必要去冒。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活下去，找到出城的路。这本小册子，等我们出去了，交给专家来解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