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引莲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日方说:“是不是红缨教你的?”
玲玲说:“妈!我都十四岁了!早都是大人了。啥事情我自己不会想?我婆这么大的时候,都有我大伯了呢!你生我大哥的时候,不也才十六岁嘛?咋到了我身上,就当我是小娃呢?”
崔引莲又回头看女儿一眼,笑道:“没觑顾的,我女子一下子都长大了!”
才到李博堂家场院东边,就远远听得郭家院子里一片吵闹声。母女二人便加快了步子。走到李家院子西头时,方看见郭家场院东南角拥着一堆人,似乎有人在吵架,还有人劝架。玲玲隐约分辨出那片闹哄哄的声音中似有瑞年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紧,飞也似的沿着那个小漫坡跑将下去,一边跑一边对捡儿说:“要是看见你舅了,就把他腿抱住。”捡儿点着头嗯了一声。
少顷,玲玲已来到人堆外边。随后,崔引莲也气喘吁吁赶到了,低声骂一句:“死女子!也不等我一会儿。”
玲玲没有回应,却放下捡儿,拉着他挤进人堆。
人堆中间,穿着孝服的郭瑞年正跟一个与他高矮差不多四十来岁的男人厮打在一起。地上散落着一幅团成一堆的孝布。汪耀全等好几个人都在拉架,有的在拉郭瑞年,有的在拉另一个人。
李玲玲细看跟瑞年打架的那人,却不认识,正不知该如何劝解,忽听得一声哭喊:“大舅!别打了吧!我老外婆在阴间哭呢!”玲玲低头一看,却是捡儿抱住了瑞年的腿。
听了捡儿的话,众人皆大惊。大家这才注意到玲玲身上的裙子,便有一个小伙子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说:“哎!美日塌了。”
玲玲回头看他一眼,说声“去!”。
郭瑞年终于松开了那人,嚎啕大哭起来,冲出了人堆,把捡儿拽得一个趴扑。玲玲急忙抱起捡儿,也从人堆中挤出去,却见郭德旺坐在大门墩上,失神地望着远方。
玲玲抱着捡儿快步过去,在房檐坎上放下捡儿,叫了声:“表爷。”
郭德旺没有吱声,仍旧望着远方,眼角却是湿的。捡儿却上前给郭德旺擦了擦眼睛说:“老外爷听话,别哭。我大舅都不打架了。”
郭德旺将视线移回到捡儿身上,咧嘴笑了一下,说:“老外爷没有哭。”
李玲玲淡淡一笑说:“表爷,刚是咋了嘛?瑞年为啥跟人打捶?”
郭德旺长叹了一声说:“也怪我。当初就不该给死老婆子她二姐夫屋里报丧。郭积臣病着,没来。郭积品脑子转不过筋,总认为一个‘郭’字掰不破,他应该是我跟死老婆子的长辈,所以不能给死老婆子戴孝。耀全给了他一个孝帽子和一幅孝布。他倒是接了,却没有戴。而是把孝帽子揣到口袋里,孝布子揉个疙瘩,夹到咯吱窝底下。我看不过眼,就从礼房出来了。也怪耀全,他就数落积品,说不管是不是一个郭,死老婆子跟他妈总该是一母同胞吧?郭积品后来就把孝布子往腰上一缠,就去给上香去了。瑞年也是个二杆子,看他孝布子缠在腰上,就不愿意了。就从灵棚一直打出来了。先是我去劝,两个东西,没一个好的,把我掀了个背仰翘。后来,耀全他们就都去劝架了。……以后,我看是没有这一门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