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耐君开着那辆陈旧的桑塔纳依依不舍地把祝小秋送到金城南站坐中巴回的洛阳,他尽管一再表示要同行,不过还是拗不过女朋友的严词拒绝。
辞别廖耐君,祝小秋若有所思,心绪被一条短信缠绕着:“我们分手了,我在洛阳。”祝小秋匆匆回了信息:“我一会到家。”
给她发信息的是妹妹祝思琪,她们这些年聚少离多,只有寒暑假的时间能偶尔照面,祝思琪为了能和已经参加工作的兰海文待在一起,每年都选择留在省城打暑假工。祝小秋经常骂她没良心,为了爱情连父母都拒之千里,祝思琪在视频那端咂咂嘴,表示歉意。
祝思琪和兰海文的五年地下恋情,是瞒着双方父母的,主要是兰海文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他必须等自己大学毕业后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再公开,在他看来自己配不上优秀美丽的祝思琪。
是啊,祝思琪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留着短碎发的高中女生,她长发及腰,一头秀发乌黑稠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换下体恤衫和牛仔裤,一身碎花裙裹着腰身,聘婷多姿,走在人群中,回头率是百分百的。
这样一对坚决守护自己爱情圣殿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分手了呢?祝小秋像是有了心灵感应,内心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痛楚,这种窒息感多年前曾出现过。
不知不觉中巴车在洛阳靠了站,祝小秋没有立即回机关大院,而是朝南去了母亲莫盈开的小店,这两年她已经不酿酒了,学着李兰卖些杂货,不过也是惨淡经营,收入只能维持日常生活开销。莫盈时常一个人到金城市去进货,当天又大包小包地往家赶,她才四十五岁,精气神却比年轻人还好。
祝思琪正埋头帮莫盈理货,神色暗淡,形容憔悴。“你打算不回省城工作了?洛阳这地方不能待,好歹你是个大学生,在市里找个班上,你怎么和你姐一样不安分。”莫盈弓着腰拾掇手里的小东西,把它们扔进一个塑料篮子。
祝思琪沮丧着脸,一声不吭。“小祖宗,这袖套塞进缝里干啥?”莫盈轻声呵斥小女儿,“我姐回来,就和她去金城找工作。”祝思琪嘟囔着说,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圈。“你可想好了?放弃省城大好河山,回到小地方重新开始。”祝小秋叉着腰,站在店铺门外,目光如炬。
莫盈连忙提醒:“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思琪过去方便吗?”祝小秋简直燥红了脸,莫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祝思琪微怔,脸色沉郁,祝小秋的心一紧,笑着说道:“妈,你和思琪一起去金城吧,我们仨住一起,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给我们俩做饭。”
“你那地方小,我们过去不方便,你老妈我还年轻还能挣钱怎么就落到要你们养活的地步,你们过你们的,我有我的打算。”莫盈摆摆手,转过身去,不知在地上找什么东西。祝小秋却胸有成竹地说:“我想好了,买房。”母亲和妹妹闻言均抬头看向她,露出一脸的愕然。
祝小秋走到叠山路,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有些年代感的民房,离上班的工业园十里路,这片区域属于西城,连着市政广场和河堤一带,正是赤手可热的新兴开发区,房价自是比东城贵些,东城基本是老住宅区。
祝小秋把自行车锁在一家士多店门前,步行上四十五度角的水泥坡,叠山路不愧是叠山路,一栋栋的楼房依山而建,房子之间的间距大概是一条五六米宽的过道,错落而严密,挨家挨户的嘈杂声穿墙而过。祝小秋走了十分钟,又折回头,这时听到麻布挎包里传来沉闷的手机铃声。
“你有收获吗?”电话那头传来廖耐君低沉温和的嗓音,祝小秋丧着脸,蹙眉道:“没有,这边比我想象中的乱。”“那我开车去接你,东城这边有套房子值得一看,房主刚好在家,也许你会考虑买下它。”
自从和妈妈莫盈、妹妹祝思琪倒出在金城市买房的想法,她们一度以为是祝小秋白日做梦天方夜谭,不敢相信她能靠一己之力在市里扎根,完全没把一个二十五岁女孩脱口而出的计划当回事。
回金城的这半个月,祝小秋没有去大排档兼职也没回洛阳,每天趁下班空余的那点时间直接到房产中介了解二手房信息,她知道自己目前的存款充其量只能在这座城市里买套公寓。
这段时间,祝小秋在廖耐君的帮助下几乎把整个金城市翻了个遍,市面上房龄十年以上的二手房,面积在一百平方左右的交易价格是五万,而且地段是东城较偏的位置。
当接到廖耐君打来的电话时,她没有抱多大希望,如果有合意的房子那最大的可能性是东城有公寓房出售,但当前二手公寓房的信息状态是需求大于供应,已经是一房难求的局面,难道她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
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祝小秋当即向房主交了五千块钱的定金拿了字据,把东城近郊一套九十平方米的二手房定下来,择日交全款。
祝小秋转身踏出那个半新半旧的小区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她伸手勾住廖耐君的胳膊,两个人信步走在干净的柏油路上,路的两旁是一排排青灰色的梧桐树正倒挂着一道道朦胧的暗影,街头的灯光从半空倾泻而下,架空天线渐渐消失在城市的道路尽头,城市的夜生活悄然而至。
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享受彼此舒展的气息,正像天幕中静谧的月光温柔地抚弄着万物。祝小秋先打破沉默:“我请你吃晚饭,咱们庆祝一下。”她本想说感谢的话,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男朋友似乎和这位房主有着某种联系,他们肯定不是如他所说刚认识的,而且房子的价位刚好是她能够接受的范围,这未免太巧合。
想到这里,祝小秋有些不知所措,他对她总是那么慷慨又细心。廖耐君听了,泯然一笑,反手扣住女朋友的手指,另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怜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