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大,越对传统节日有更深刻的认识与遵从,比如:春节、清明节、火把节……这些节日,寓意深远,不只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有着教化的作用:前人做给后人看。
清明节气的历史悠长久远,有二千五百多年了。《淮南子·天文训》中说“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清明节气时,天气清朗,温和明净。《岁时百问》说,“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每年的清明大约也就在4月5日。这时,风和景明,万物勃勃生长,麦收及春耕生产即将开始。
明人刘侗《帝京景物略》载:“三月清明日,男女扫墓,担提尊榼,轿马后挂楮锭,粲粲然满道也。拜者、酹者、哭者、为墓除草添土者,焚楮锭,次以纸钱置坟头。望中无纸钱,则孤坟矣。哭罢,不归也,趋芳树,择园圃,列坐尽醉。”
古人上坟的情形可见一斑,除草添土,挂纸钱跪拜,一直沿袭至今。
老家上坟,通常要在清明节气前,我想是取个早一点祭拜亲人的之意。今年,父亲提前告知是在3月28日。昨夜剧烈的胃疼,在医院,折磨到凌晨才回到家。一大早,母亲打来电话,我有气无力回应,不回去吃饭了。起床吃过药后,慢慢恢复了力气,收洗完毕,吃过午饭,决定回老家。毕竟,这是个重要的节日。
回到家,母亲在生风炉火,炉子上堆得尖尖的焦炭,灰白的浓烟鼓鼓地升起来,四野里飘散。父亲在天井边宰着鸡肉。他们已经上坟回来了。
我吃了药后就在沙发上躺下休息了。不一会,小孩也睡了。一觉醒来,天井里飘满鸡肉的香味。在我们这里,杀鸡可以看作节日是否隆重的标志。春节,火把节,清明必是要杀鸡的。即使困难的家庭,即使艰难的岁月,再节省也是要杀上一只鸡的,用于祭拜祖先,以示尊敬,以示怀念。
鸡必选那种黑脚,大红冠子,羽毛鲜艳,尾巴长黑,太阳下泛着绿光彩的健壮的土公鸡。一大早,鸡舍里便一阵聒噪,这是在捉鸡。挑选中的公鸡,还要领生:大门口,放个凳子,上面放一小碗米,米里插着几张折好的黄纸,抱着鸡,跪在凳子后,摁着鸡啄米,即为领生。这个仪式结束,便是杀鸡。把处理好的鸡,整只放入大锅中煮着。女人负责锅灶,男人和小孩要去砍新发的柳枝。
柳枝在水边可以找到。往年,干旱,水库里水不满,我们在水库边可以砍到柳枝,纤弱的柳枝,叶子嫩绿,用来串祭品的纸挂。现在水满了,不知道父亲哪里去砍柳枝,又或者今年上坟不用柳枝了呢?
以前,柳枝砍回来,小孩子,便把五颜六色的立体纸挂串在柳枝上。忙活一阵子,又把串好的柳枝整齐码放在长箩筐里。
吃过午饭,抬上砍刀锄头,挑上长箩:一头是鸡及供果糕点茶酒,另一头是祭祀用的柳枝挂及一些祭祀用香烛等物品。父亲根据长幼尊卑,一一用刀、锄头休整墓地周围,休整完毕,一行人奉上祭品,插上柳枝香烛等,再把鸡肉的箩筐放在墓碑前,一行人跪在其后,磕头。年长者简单介绍今天来的谁谁谁,来给你上坟了,你一定要保佑谁谁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每一个逝者坟前一一走到,才算上坟结束。
剩下的供果,橘子苹果会每个人吃一些,尽量不带回去,减轻点负担。记得前几年几家人并在一起,巧手的大姐总会做青蛙爬石板:糯米面加盐,拌上碧绿的蚕豆米,搓成条,切厚片,放入锅中,油煎。春色诱人的美味,我们总忍不住在坟地吃上几片,虽然味道不如才出锅的软糯,但因着平常的稀松少有,也变得很美味,很珍贵。吃不完的,晚饭时,复煎一下,便是桌上的一道菜了。
自从小孩三岁以后,我必年年带她去上坟。今年特殊没有参与。年年上坟的情形大致差不多,只是柳枝上挂的东西,常常在变。我常常在想,青绿的柳枝,带给荒凉的坟冢一丝丝春天的气息,在强劲的东方中,呼啦啦刮起的五彩缤纷的纸挂,像是一些经幡,营造一种今人安乐的美好,隔空和先人诉说着怀念。今年上坟,由于疫情,没有一大家族并在一起上坟,而我又不能与他们一起去,所以只有年迈的父母和侄子,想来也是冷冷清清。
今年的清明节,我也是遥想往年的情形罢了。我们回家,更多的是凑了吃饭的人气。门前几十年树龄的大椿树刚刚发出的新芽,父亲和姝瑾爸爸抬着梯子,竹竿去采椿芽。姝瑾爸爸爬上树,我把提篮递给他。母亲来到屋外叫我去炸小豆腐。我在风炉上炸豆腐,小孩坐在我旁边,一块块豆腐鼓起来,女儿拿来一小碟盐,夹起豆腐蘸着吃,金黄的豆腐胖胖的,女儿边吃边说:“这小日子整得成,巴适得很。”(哈哈,哪里学来的)。姝瑾爸爸采椿回来,母亲又抬来一盆放在米里的土鸡蛋,让他装鸡蛋。返回时,带回来小青菜、薄荷、鸡蛋、香椿以及一袋宰好的鸡肉。
清明节,是慎终追远,不忘来处,是对逝者的怀念,也是一代代人人生责任的延续和担当。而今,这个节日,我们回家,除了责任和义务,和其他节日一样,还要带回一些吃的,带回天下父母一样的长长久久的挂念。
往年,坟山近村一边,有一片桑树林,气清景明之时,总是在枝端长出不少新绿的叶子。今年或许也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