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村庄平平淡淡朴实无奇。一如华北平原上所有的小村庄一样日出鸡鸣狗吠日落炊烟袅袅。就像所有的小说里一样,村南有一条无名小河弯弯曲曲,村北有一条公路纵横交错。
修北环路那年我17岁。当时的我并没有恋爱意识,可是和小莲的爱恨情杀就那样发生了。
刚初中毕业的我没有想过要找工作,也不喜欢烈日酷暑下地劳作。于是便终日无所事事,经常在一起的几个小伙伴王大民、宁国栋、陈志军、李三的都是小学就在一个班的。大多时候我们就是一起去街上游逛,走在小镇新修的主街道振兴街上,从东走到西。然后晚上整夜的玩乐,我们认为这大概就是资产阶级生活。每每都是睡到上午十点多被母亲喊醒“你都该吃晌午饭啦”。于是便起床匆匆扒拉了几口小米粥,迈着大步就往王大民家去,中午在他家集中晚上到我家打扑克,已经成了定例。王大民家住的比较靠村外,属于近两年建的新房。我顺着一排排红砖水泥顶的平房,七拐八拐的穿插着胡同,扫视着家家户户房顶上摞起来的玉米棒子,摇晃着赢瘦的身躯,低着头吹着口哨。听到我的口哨,大民母亲站在院子里朝西配房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确,大民还在睡觉。整个上午,我都坐在大民床头,听他讲乱七八糟的梦,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手不断的挤着鼻子上的青春痘。等到在他家吃完午饭后,宁国栋也来了,于是就一起出去,漫无目的的向西走。三个人都是穿着自家缝制的西服,头上戴了同时购买的同款鸭舌帽,在1987年暮秋的习习凉风里,显得单薄而有点弱不禁风的簇拥在一起,争相的说着自己的玩笑,顾不上注意街道上骑自行车的人。街道两旁人家院子里的梧桐树树叶直接飘落到我们脚下,四街主席台顶上放着的高音喇叭里喊着“社员同志们注意啦”。走过曾经待了八年的中心小学,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往学校铁栅栏门里面瞅了一眼,小学生们正在做广播体操,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我们心里暗暗发笑,他们是同学少年我们已经老气横秋。而我们两个月前刚在里面拍了毕业合影照片,现在却觉得格外生疏。三街村委会大楼正在建设施工,这里的十字路口成为了日后的商业中心。我们在石子堆上抓了一把石子攥在手里往前走,一直攀爬到被称为得义大桥的铁道桥上,把手里的石子从桥上抛撒到下面的公路,桥下笔直的柏油路伸向西方,有片片白云停留在路的尽头,路天相交的地方。我们冲着村西广袤无垠的大地,扯着我们沙哑的青春嗓子呼喊着咒骂着,咒骂着我们的梦想,那时候我们只怨时光太慢梦想太长。我们当时觉得,完全有能力改变世界,世界就不该是现在的样。踩着水泥枕木向南,打打闹闹的环绕到村南的大桥上,捡起枕木下的青石子使劲扔向广阔的田野,那时候我们风华正茂,我们挥斥方遒。往回走已经是后半晌,村东头的主席台,伟大领袖的画像已经变成了一棵松树,我们站在下面大声的说笑,不断的咒骂着闭路电视和欧阳克。我们讨论着2020年,到时候有可能我们还活着,我们会去名牌公司里上班,每天吃牛肉喝牛奶,然后不用去邢台而是在我们的电影院里就能看立体电影。这时有个女生骑着28大杠从我面前闪过我瞅了一眼,大民笑说“别看啦!不是小莲”,我立马嗤之以鼻,你们觉得我对小莲感兴趣吗?是她喜欢见人就献殷勤,我就从不想看她,是你们看她漂亮吧?站在一旁的宁国栋不说话,他其实是色情的沉默。
小莲是我们的同学,上半年还在一个教室里。小莲确实挺漂亮的,圆圆的脸粉嫩的皮肤脸蛋上两坨嫣红。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总是火辣辣的盯着人家看,眉毛、睫毛、嘴唇线条鲜明,艳丽极了,一头乌黑秀丽的短发下,漏出白皙的脖颈。小莲爱笑,笑的时候两个小酒窝特别好看,很多同学背后喊她张德兰,可她没有张德兰的小虎牙,也不会唱《春光美》。我知道小莲对我好,有时候进教室就拿出一个大苹果塞给我“吃吧”,有时候上课却扭着头看坐在后排的我,下课后却问我“你是不是在后面一直看着我?你的手真白,比我的还白了”。可我不喜欢她对所有男生好,她基本不和女生玩,身边总围着那些大胆的差等生。那年夏天里,镇上开始流行穿裙子,姑娘们也只是傍晚时候穿上一件黑色的长裙子来街上走一下,你都看不到她的脚裸。可小莲却穿小腿在外面的花裙子,上面穿一件粉红色衬衫,她把衬衫上面的两个纽扣敞开着,漏出半截雪白的酥胸深深的乳沟,有男生对着她大喊“真白啊”,她却不生气,依然吃吃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