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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馨主题写作第二十期:反义词大PK。主题(分离),PK对象:三升春酒,PK内容:相聚与分离。
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后,中华大地烽火四起,掀起了全面抗战的高潮。抗日守土,人人有责,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很快,抗战的热潮就传到了湘西一个古老的小山村。
一
雪峰山腹地,有一个叫凤凰岭的地方,是一个只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凤凰岭的名字虽然好听,其实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旮旯。身处深山,山高多石,土地贫瘠,山民的生活除了一个苦字,实在找不出更具体的词汇来形容。本来嘛,都说高山有好水,不知咋的,凤凰岭所在高山上水源都非常有限,只能靠种红薯和玉米为生。
凤凰岭上有户刘姓人家,男主人叫刘弓,是刘老财家的长工。女主人叫刘王氏,在家照顾孩子和做点小玩艺卖几个零花钱帮衬家用。别看刘王氏长得不算好看,但在生养这方面,绝对在村子里是首屈一指,绝对绝对的头牌。她嫁给刘弓后,五年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刘弓做长工一年的收入是一百斤玉米加五百斤红薯。长工是老板包吃的,这些工资养活堂客和一两个孩子没问题,一下子生了四个孩子,堂客又做不了事,就这点食物哪里能填饱一家六口的肚子。好在刘王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在过日子上是一把好手,平时拉扯着四个孩子去野地挖点野菜,掺和在红薯中做成红薯饼,生活还算过得去。
问题出在刘弓的父亲刘二苟身上。刘二苟壮年丧妻,独自抚养刘弓长大落下一身病根。在刘弓生下第四个孩子时,染上了风寒,最后没有挺过那年冬天。刘家穷,孩子又多,根本没有闲钱,连副薄木棺材都置办不起。刘弓看着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的尸体,心里真不是滋味。最后一狠心,找东家借了一元光洋,总算把父亲入土为安。
二
国民政府组织的几次会战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战火很快就烧到了三湘大地。湘人一根筋,就是不服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誓与倭寇周旋到底。对于底层人士来说,要钱没有,但为了国家要命随时拿去。当时征壮丁是五丁抽二,三丁抽一。也就是说,家中有五个男丁要安排二个男丁当兵,三个男丁安排一个男丁当兵。如果家中只有一个男丁,是可以免征的。
按照当时征壮丁的抽法,抽壮丁这种事打上八竿子都与刘弓没关系。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舍生取义的英雄,霸得蛮耐得烦的湖南人中也有狗熊。
镇上的李老财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李有才十七,刚好符合当兵的年龄。当时他正跟着他爹学做生意,是李老财经商的得力助手。二儿子三儿子年纪太小,当不了兵。按照三丁抽一的方法,这次抽丁抽中了李有才。
李有才跟父亲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刚娶了一个小媳妇,被窝都还没滚热,怎么舍得小娇娘的温柔乡。这时你要让他去当兵,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怎么办?不去是不行的,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李有才和媳妇在被窝里商量了一晚上,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兵,是一定不能去当的。
第二天清早一起来,李有才夫妇就找到李老财,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问话也不回答。做生意的人都是玲珑心,李老财见状,立即明白他们夫妻俩想要说的话。其实他也舍不得让李有才走,但不走不行,政府的法令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三
刘老财和李老财是好朋友,两人经常一起相约去李氏祠堂里听戏。刚好今天刘老财有时间,起床后闲得腰疼,来约李老财去祠堂里听戏。一进家门,就感到李家的气氛有些不对。转念一想,立即明白过来。当即对李老财道:“大侄子不愿意去当兵,这还不好办,买一个人去不就完事了。”
“买一个人去?人还可以买吗?”
“不是真的买。是用钱雇个人去顶替名字。”刘老财解释道。
“这真的能行吗?”买壮丁的事李老财以前也听到过,不过是事不关己,并没有太在意。
“肯定能行的。”刘老财继续解释道。有些穷苦人家日子难过,你出钱,他替你当兵,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那大概要多少钱?”既然有如此美事,李老财立即来了兴趣。不过他是生意人,亏本的买卖可不能做。
“大概二十个大洋吧,上次王镇长就是出这个价买到的人。”
“二十个大洋?”李财主算了一下,二十个大洋至少可以雇四五个伙计帮一年工。买个壮丁要二十个大洋,也太贵了吧!
“不贵了。敌强我弱,上了战场能不能下得来还难说,太便宜的话是没人愿意去为你卖命的。”刘老财说的是大实话,战场上枪子不长眼,这钱完全可能是有命赚没命花的,不到万不得已,谁舍得用命去赚钱。
“太贵了,真的太贵了。我还是让李有才自己去吧。”真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李老财舍不得二十个大洋,连儿子的命都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爹,难道李有才的命还值不得二十个大洋?他风里来雨里去为您操劳,难道您连二十个大洋都舍不得?”李老财不愿意,他儿媳妇更不愿意了,顾不得长幼有别,口无遮拦地怼起公爹来。
“大胆,你是想翻天吗?”李老财既心疼钱,又被儿媳妇当着外人的面怼了个大红脸,当即训斥道。
“我说的事实。难道因为你是长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儿媳妇上过洋学堂,娘家在镇上又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把她惹得急了,她还真不把李老财放在眼里。
“你,你,你是想气死我。”李老财一口老痰卡在喉咙中,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摸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李兄,别急。都是一家人,办法总是有的。”刘老财扶起李老财,让他坐在八仙桌前,先顺顺气,再作商量。
最后经过商量,这买壮丁的钱由李老财出五元,儿媳妇出十五元,请刘老财去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
三
其实刘老财心中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不错,就是前面提到的刘弓。
刘老财回到凤凰岭后,径直去了刘弓家。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刘弓,按理说我们姓的都是一个刘字,我不能逼你还钱。但我的钱也不是风吹来的,你看你,一人做事六张嘴吃饭,我的钱你什么时候才能还啊。我那可是白花花的现大洋,总不能白白丢掉吧!”
“东家,我不是不还。你再宽限两年,等我家老大六岁时,您老人家再赏口饭给他吃,帮帮你放牛,到时孩子们也都大了,可以相互照顾,我老婆也可以到您家去做厨娘。我家的情况一好转,就会还您钱的。还望您老人家再宽限宽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家里就那么点收入,每天能有点野菜粥喝就不错,哪里还有钱还。
“缓两年?这可是长腿的钱,两年后你知道息滚息利滚利要还我多少钱吗?我算了下,至少六个大洋。我发发善心,算五个大洋,你告诉我,你用什么还?”刘老财继续施压道。
“这……”刘弓知道高利贷利息多,是翻着筋斗往上长的,但没想到两年后会翻到五六块。五六块大洋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把一家人全卖了也还不上。
“不过我这里有个好门路,能够让你立即还上。”刘老财吊足了刘弓的胃口,终于抛出了手里的诱饵。
“什么门路,东家。”刘弓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镇上的李大善人的儿子不愿意去当兵,你顶了他的名字不就有了钱了吗?”
“这……”都说好男不当兵,更何况自己孩子小,老婆没收入,假如自己去当兵了,那一家人不都完了吗?
“这是好事。你想啊,他愿意出十五个大洋。十五个大洋是多少你可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有了这十五个大洋,老婆孩子吃个四五年完全没问题。四五年后孩子大了,我再给他们一份事做,不是两全其美吗?”刘老财道,“我是看你可怜,才把这么好的路子介绍给你。你要想清楚了,你不愿意去,有的是人愿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刘弓想,这看起来是很错的,但想到要离开老婆孩子,多少还是有点不舍。
“只要你同意,欠我的那个大洋我也不要你还了。”刘老财继续开导道,“当了兵,在部队要是能混上一官半职,那可就发达了,到时连我都要沾你的光。”
“好吧。”刘弓想想也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全家的安宁,这买卖值。
刘老财见刘弓已经答应,兴冲冲地去镇上给李老财送信。李老财早就准备好了大洋,当即和刘老财商量好具体的细节。接过大洋,刘老财的嘴巴都笑到耳朵边,几句话的事就赚到四个大洋,比种十亩山地都划算。
四
刘弓拿到卖命钱,先是去集市买了点肉。明天就要去吃粮当兵了,今晚和孩子好好吃一餐饭,算是告别吧。
当晚,夫妻相对无语,食不知味,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只有孩子们开心,肉对于他们来说是奢侈品,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就算是生日,能吃到个鸡蛋就不错。有肉吃,还有什么好想的,加油吃,不然就没有了。
夫妻俩看着四只小馋猫,想笑,笑出来的却是哭模样。
“他爹,队伍上可不比在家里,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好好活着,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刘王氏叮嘱道,在这离别之际,她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怕不吉利,影响丈夫的心情。
“你也是,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要不……”刘王氏本来想说要不就别去了,但一想到连钱都收了,不去又能怎么办,话到嘴边也只能强忍着。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啊。”
刘王氏点点头,双目含情地望着丈夫。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能把丈夫留下来,和眼前这个男人厮守一生。但不能,刘老财怕刘弓反悔,连夜拖家带口逃跑,特意安排管家带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其实就算没人守着,想逃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天亮后,乡长带着两个乡丁,把刘弓送到了招兵处。
五
到了部队后,稍稍训练了几天,连枪都还不会放的刘弓和大伙一起被送到了前线。
到了战场,战友的血唤醒了刘弓作为男人的战神基因。他是一个战士,不会放枪可以扔手榴弹。穷孩子出身,从小放牛时练就的扔石子神功在这时大显神威。在班长稍加指点下,刘弓的手榴弹是扔哪打哪,每一个都扔得恰到好处,能炸倒一大片小鬼子。他力气大,扔出手榴弹的威力十足,缓解了小鬼子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到停战休息时统一战果,刘弓的手榴弹至少炸飞了小鬼子的五把歪把子机枪,至于炸死炸伤的敌人多得完全无法统计。战果报到团部,团长根本不相信是一个刚上战场的新人取得如此成绩。为了察看真伪,亲自带着副官和卫兵来到前沿阵地,他要亲自考察刘弓。
刘弓一个山野穷小子,哪里见过团长这样的大官。见到前呼后拥的团长后,不要说表演扔手榴弹,连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只知低着头呆呆地站在团长面前,用手捏着衣角。在团长的一再严令下,手榴弹扔是扔了,不过水平非常符合他新兵的身份,不仅手法笨拙,扔得距离还近。
谎报战果是战场大忌,团长非常不满地望着上报的连长。连长额头的汗都流出来了,在团长面前又不敢发作,一再命令刘弓再扔,希望扔出他杀小鬼子时的水平,也好在团长面前挽回一点面子,不然自己这个连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刘弓怯生生地拿起手榴弹,这一次扔出的效果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连保险盖都没打开,直接掉在面前。
“胡闹,”团长冷哼一声,不满地望了连长和刘弓一眼,带着副官和卫兵准备离开。
“不好,有小鬼子摸上来了。”正在这时,前沿观察哨发出了预警。战士们立即抄起家伙,连长一声令下,长枪短炮全向敌人打去。
夜晚光线暗,小鬼子选择的路线又比较隐蔽,看似密集的火力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进攻。而且小鬼子看到偷袭失败,立即发起强攻。两人一组相互掩护,成进攻队形向国军的前沿阵地挺进。
明眼人一看这些人就不是普通的士兵,是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部队。团长看情况危急,带着卫兵加入了战斗。有了团长的支援,火力增加了不止一倍,但还是挡不住小鬼子的快速进攻。
情况万分危急,稍有不慎,前沿阵地就会有失守的危险。团长做了最坏的准备,他安排副官去调援兵,自己拔出背上的大刀,一旦阵地失守,立即和小鬼子肉搏到底。
激烈的枪声惊醒了发呆的刘弓,他拿起身边的手榴弹,一颗接一颗地扔了出去。没有团长的注视,他的准头又回来了,每一颗手榴弹都在小日子队伍正中炸响,炸得小日子连头都不敢抬,有效地阻挡了日军的进攻。
“这牛人是谁啊,”团长一看,发现扔手榴弹的正是刘弓。刘弓和团长离得近,而且他又始终注视着团长的动静,现在团长的这一嗓子被他听到了,吓得他一激灵,扔出去的手榴弹又失去了准头,让小鬼子有了喘息之机。
日军的军事素质真的不是吹的,在稍事歇息后,又组织起强有力的进攻。没有刘弓手榴弹的支援,一时攻守异势,日军的进攻又占了上风。
这不行啊,假如自己再待在这里,自己这条老命只能交代在这里了。不是自己怯战,实在是影响了牛人的发挥。既然这样,那就撤吧。于是,他一挥手,带着卫兵撤出了阵地。
交战正酣时最怕的是有人后撤,有人看到团长都在撤退,知道是阵地守不住了,也准备跟着团长撤离。本来没有团长及卫兵的火力支援,打向小鬼子的火力就小了不少,再加上这些准备撤离的人,防守方的枪声稀了,战场上的只剩下日军进攻时的激烈枪声。
没有团长在身边,刘弓附体的战神又归位了。手榴弹又似天女散花般在小鬼子身边炸响,炸得他们鬼叫狼嚎,损失惨重,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等到副官带来援兵后,日军知道偷袭无望,只得下令匆匆撤退。
六
团长亲自看到了刘弓扔手榴弹的神威,服了。后来只要哪里战事吃紧就把他调到哪里去支援。
战争打的是整体,并不是像《美国队长》演得那样,一个英雄能扭转战争的态势。刘弓的手榴弹扔得再好,也阻挡不了日军疯狂的进攻,守了四十多天,前有小鬼子疯狂似的进攻,后又无援兵,阵地上的战友越来越少了。团长知道,最后决战的时候到了。他把刘弓叫到团部,给他一封信,让他现在立即离开战场,去找他的朋友。
“不行,我不走。”湘人的血性一旦上来,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死算什么,当逃兵才可耻呢!本来他是不敢仰望团长的,但在生死关头让他当逃兵,他也顾得害怕团长了,梗着脑袋和团长顶起牛来。
“我不是让你当逃兵,是把你介绍到别的部队去继续发挥你的作用。”团长缓了下口气,继续说道,“这里是守不住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等你到了别的部队,我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不走。”在生死关头离开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自己还算人吗?
“我命令你马上走,不然我现在就枪毙你。”团长拔出枪,指着刘弓的脑袋说。
“你就是枪毙我,我也不走。”刘弓的牛脾气上来了,和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你不走是吗?好,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那我就死在你面前,由你来指挥部队。”团长把枪收回来,指在自己的脑袋上。他知道,这小子既然不吃硬的,那肯定会吃软的。
“好吧,”团长还真猜对了。山里人的本性是吃软不吃硬,团长以命相通,自己还不听话那还是人吗?更何况,团长是一团之长,假如他真的死了,谁来指挥部队呢?刘弓面对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来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歪歪斜斜地向团长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队。
七
刘弓拿着团长的推荐信在卫兵的护送下冲出了日军的包围圈后,卫兵们停了下来,对刘弓说:“兄弟,就此告别,保重。”
“你们不和我一起走吗?”刘弓感到奇怪,好不容易杀出包围圈,卫兵们怎么还要杀回去。
“我们是团长的卫队,团长不走哪有我们离开的道理。”卫兵们说完,招招手头也不回地重新杀进小鬼子的包围圈。
等刘弓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峰时,阵地上原本激烈的枪声变得稀稀拉拉,不用说,阵地失守了。刘弓望着阵地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泣声喊道:“团长!”
他想回去救团长,但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杀不进日军层层防守的包围圈,要想为团长报仇,只能是拿着团长的信去找到大部队,再来为团长报仇。于是,刘弓一路乞讨回到长沙,按照团长口述的地址找到了他的朋友。
团长的朋友也是一位团长,不过现在已经升任师长了。师长望着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男人,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特别的技能,觉得他肯定是和团长的关系特殊,找个由头让自己照顾他的。于是问道:“你叫刘弓是吗?你们团长说你投手榴弹的技术堪比小钢炮,是真的吗?”
“是的,长官。”
“能给我表演表演吗?”
“能,请长官指定位置。”
“你看前方,树上有一个乌鸦窝,你用手榴弹把它炸了。”这棵树离他们站立的位置至少有二百多米,正常的兵连扔都扔不了那么远,哪里还会有什么准头。师长想,自己和团长有交情不假,但平白无故要我关照你的人,做梦吧!因此,他要给刘弓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
“是的,长官。”刘弓掏出一个手榴弹,拧开盖,拉开保险,让冒烟的手榴弹在手上停了约两秒钟才扔出去。师长见手榴弹都已经冒烟了还不扔出去,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是在找死。心想你要找死别拉上我,想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是赖驴打滚,立即卧倒在地,再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让弹片击中自己。想到此,师长也不管面子不面子军容不军容的,当即闭上眼睛双手抱头卧倒在地。
等了一会,手榴弹并没在身边炸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刚好看到手榴弹在乌鸦窝上方炸响。师长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立即爬了起来,看见树上的乌鸦窝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只死乌鸦正从树上掉下来,另一只受伤的乌鸦哇哇乱响,在怒骂着害得它家破鸦亡的怪物。师长大惊,鼓着掌说道:“刘弓,好样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当我的卫兵班长。”
“谢谢长官。不过我还是请长官让我到前线去,去小鬼子真刀真枪干一场,为团长报仇。”刘弓找部队最大的目的就是为团长报仇,假如留在师部的话怎么才能为团长报仇呢。
“小兄弟,留在师部保护好师长,我们才能打更多的胜仗,更好地为团长报仇。”副官见师长脸上不悦,急忙打圆场道。
“这?不过我还是想去前线。”刘弓认死理,他认为只有面对面杀鬼子,才算是报答团长对他的知遇之恩。
“行,你要去就去。”师长一挥手,让副官把他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小兄弟,快向长官赔个不是。”副官知道师长不是真的想让他上前线,急忙劝道,“你是能人,不能死守在一个位置。师长把你留在卫队是想让你发挥最大的作用,更好地为团长报仇雪恨。”
“你说的是真的?”刘弓认真地望着副官的眼睛,想从他眼中找到最真实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我堂堂的一师之长,难道还会糊弄你这个小兵吗?”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有一个投手榴弹的高手在身边,自己的安全系数不止能增加一倍。为了留下刘弓,急忙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是我误会长官了。”刘弓想到以前团长也经常把调到不同的阵地,觉得师长说好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八
刘弓留在师部后,跟着师长去了多个战场,但每次都是留在指挥所,连一次去前线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在撤退时,师长都是安排他那班人断后。
战情越来越紧张,刘弓断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而且是一次比一次凶险。就拿这次来说,刘弓带着全班十二人断后,追在他们后面的小鬼子少说也有两个中队近三百人。开始他的手榴弹炸得他们人仰马翻,让日军这帮小兔崽子吃尽了苦头。炸着炸着,小鬼子也被炸明白了,把人分散开去,跑得又快还没规律,手榴弹的威力就小了不少,有时一颗手榴弹连一个小鬼子都没炸死。
而且小鬼子不计伤亡,快速地向他们推进。开始是歪把子的子弹能打到他们面前,紧接着三八大盖王八盒子都打到,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如此一来,在刘弓扔手榴弹时,给他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刘弓的手榴弹一时派不上用场,而且手榴弹也没几颗了,只能留下来,在关键时刻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作用。没有了手榴弹的支援,剩下的几支卡宾式冲锋枪的火力对小鬼子的威胁有限。刘弓看情形不妙,只得带着兄弟们且战且退,借着有利地形阻击敌人。
这些敌人仿佛是狗皮膏药,不计伤亡地向他们追来,看样子是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其实也是,刘弓的手榴弹对小鬼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不死,死的小鬼子就会更多,只要能杀死了他,对今后的进攻是非常有益的。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小鬼子不仅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而且国军的主力部队正在全线溃败,不可能有援兵过来,只要慢慢耗下去,这几个中国人就算是大力神,也会把他们耗死。
小鬼子跟在他们后面,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分多个批次向他们发起进攻。时间一久,刘弓的手榴弹投没了,战士们的子弹也打光了。按照规定,他们已经超过了固守时间,可以撤下来去追部队。但小鬼子紧紧跟在后面,假如自己一撤,立即会跟上自己,轻则全班牺牲,重则还会暴露部队的动向。
怎么办?既然撤是不可能的,那么固守待援吧。可是伤亡过半,子弹又打光了,想守也守不住。刘弓把剩下的六个兄弟招到面前商量对策。其中有两个兄弟被来势汹汹的小鬼子吓怕了,出主意说各自利用有利地势分开突围,逃出去后再去追部队。
刘弓见任务完成,各自逃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和兄弟约好突围后的集合地点,分散突围。为了增加兄弟们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刘弓在兄弟各自突围后,又利用有利地形用石块和鬼子周旋。刘弓扔的石块手头准,每块石头都能击中一个小鬼子,虽说没有手榴弹的威力大,但还是有效地减缓了他们进攻的速度。
九
直到小鬼子攻到离他不足十米的距离,刘弓扔出手中最后一块石子后,翻身跳到藏身之处下方的一根楠竹上,利用楠竹的弹性又跳向另外一根楠竹上。
小鬼子杀红了眼,不可能让他轻易逃生,集中火力射向刘弓。刘弓呢,根本没把这些子弹当回事。一个山里人,在山中逃命是他的优势,几个起跳就跳出了小鬼子的火力范围。
不过让他傻眼的是等他赶到约定的集中点,连一个兄弟都没赶到。开始他以为是兄弟们没有他的脚程快,等了两天后还是没人赶过来。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等了,独自去找部队。
还好,他们师的建制还算完整,找到有部队的地方一打听,就知道了部队的驻地。让他更傻眼的是他刚找到部队,就看见师长和副官正向他走来,但并没有认出衣衫褴褛的他,在他准备向师长报告阻击的情况时,就听副官讨好地对师长说道:“还是长官英明。这次假如不是那个傻小子断后,我们也会和别的部队一样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灭。”
“是吗?”
“是啊!可惜的是这个傻小子死了,以后我们师部就少了一层安全保障。”副官接着说道。
“这个吗?无所谓。以后见势不妙我们跑早点就好了。他还傻乎乎地等我为他们团长报仇呢,我傻啊!那可是训练有素的小鬼子,我可不愿意和他们那个傻团长一样,说什么马革裹尸是军人的最高荣耀。荣耀个屁,人都没有了还荣耀。老子可要好好保住部队,去享最好的福呢!”
“是的,长官高见。”副官谄媚地说道,“听说军长要升你当副军长兼师长,有这回事吗?”
“他不升我还能升谁?现在全军就我们师建制还算完整,他敢不升我的职我会为他卖命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给我升官可以,想让我为他卖命门都没有。”师长得意洋洋地说道。
“长官厉害。跟着您是我最大的幸运。”副官说,“以后我就是副军长的副官了。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成为军长副官司令副官。”
“这个自然。跟着我好好干,到时我给你也弄个师长团长干干。”
“谢谢总司令栽培。”副官立正敬礼道
刘弓看到师长和副官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都凉了。既然给团长报仇无望,自己留下来也就没有意义。买了身老百姓的衣服换上,偷偷跑回了家。
十
回到久违的家,刘弓叹了口冷气。自己才出去了三个月,房屋已经败破得不成样子。堂屋门似恶魔张开的大嘴,两扇大门已经不见了踪迹,在堂屋正上方的茅草屋顶上还有一个斗大的洞,阳光正通过洞照在堂屋中。他走进房子,特意看了眼厨房的灶台,灶台中集满了水,看样子很久没有生过火了。卧室中的摆设杂乱无章,仅有的一些破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们呢?堂客呢?
刘弓这时才想起,他刚进村时有一个傻女人一直跟在他后面,傻乎乎地说着什么。他感到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她是谁。现在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堂客。
不可能,自己的堂客虽不漂亮但模样儿还过去,而且人聪明,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自己才出去三个月,她怎么会变得傻傻的?刘弓想。为了能还原事情的真相,只有找到她,问她到底是怎么事。
刘弓是在四个土堆前找到女人的。女人一见到他就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这次,他仔细地听着,终于听懂了,女人说这四个土堆是他们的儿子和女儿。
女人说完,又傻笑着望着他,眼睛空洞无光,神态木然,拼命地想告诉他什么,舌头却一直在打转,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自己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刘弓用手牵住老婆的手,想把她带回家。
当刚牵上手时,老婆低下头咬在他的手背上。刘弓没有松手,任凭鲜血流出。见到血后,老婆慌了,急忙松开嘴,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刘弓拉着老婆回到家,找遍全家都没找到半粒粮食。没有粮食,饭还是要吃的。于是,他一手拖着老婆,一手提着在家中找到的破包袱,想去老东家刘老财家中借几升苞米或几个红薯,先应付两餐再说。
老婆见他往刘老财家走去,拼命地挣扎着,他越往前走她挣扎得越厉害。刘弓不得不停下,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婆口中说着,双手比画着,他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也猜得七八分。在自己离家后,刘老财一定对他家做过什么坏事,堂客才害怕去他家。可以肯定,自己孩子的死和老婆的傻和他都脱不了干系。自己刚回来,贸然闯去刘家是祸是福谁都说不清楚。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另想办法去搞吃的。
于是,他带着老婆翻过两座山,来到山溪边,想在溪中摸几只石鸡娃娃鱼先回去填饱肚子,再想办法搞清楚他离家后家里发生的事。
可是他的脚刚踏入溪水中,几支枪口就顶在了他的脑袋上。刘弓抬起头,看到刘老财和乡长带着几个乡丁,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刘老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弓,你敢当逃兵,我看你现在往哪里跑?”
这几个乡丁刘弓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待过的人还会怕这几支破枪。但枪口顶在脑袋上他也不敢大意,再加上刘王氐在旁边,怕搏斗时误伤到堂客,只得小心地解释道:“我不是逃兵。我们部队打散了,我先回来看看,还会去找部队的。”
“你骗鬼吧!”刘老财自然不会听他的,心想,能让他活着回来,自己的麻烦就大了。他转身对乡长说道,“乡长大人,这个人是逃兵,您快把他抓起来送到招兵处,肯定大大有赏。”
“不好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乡长自然不会凭几句话就被人当枪使。你想要他出力,没有银子天王老子的话也不好使。
“这……”钱进了刘老财的口袋中,除了买田买地,哪怕是逢年过节,他都舍不得拿几个小钱出来改善下生活。他本来想,乡长招兵的任务重,能让他抓个逃兵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没想到乡长和他一样爱钱,可是钱是他的命根子,要钱和要他的命差不多。
“这什么?刘弓以前是你家的长工,他当逃兵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自己看着办吧,到时后果自负。”乡长是个狠角色,一句话就把刘老财和刘弓捆绑在一起,你要再不懂事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个数怎么样?”刘老财伸出一个指头。
“十个大洋?”
“不,一个大洋。”
“一个大洋?你是打发叫花子?”
“两个大洋总行了吧。”刘老弓挤出这个数字时的表情,比他老爹死时还要伤心。
“一口价,五个大洋。行,我就抓人,不行,我就走。”乡长装模作样招呼乡丁们准备离开。
“行。”刘老财哭丧着脸答应了。
十一
几支枪口顶在头顶,刘弓知道就是想反抗也没有用,更何况傻妻在身边,万一交手时碰到她,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既然如此,不如束手就擒,到了招兵处再做分晓。
于是,刘弓任凭乡丁把他五花绑。可是在带走他时却出了点意外,他堂客见他要被刘老财带走,扑上来舍命相救。刘老财害怕刘弓知道真相,当然不可能让人把刘弓救走。在刘王氏扑上来时,用力一推,刘王氏脚下不稳,跌倒在溪水边。刘弓见堂客跌倒怕她有危险,用胳膊撞倒一个乡丁,准备过去察看老婆的情况。乡长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手一挥,几个乡丁一拥而上,抱手的抱手,抬脚的抬脚,把刘弓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最后被乡丁们连拖带扯带到了县招兵处。
历朝历代对逃兵的处罚都是非常严厉的,轻则军棍伺候,重则杀头。招兵处的长官听到有乡丁送来逃兵,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他正因为招兵的事犯愁呢,有些上了招兵名单的人为逃避当兵,选择全家逃走也不愿当兵。而且不是个别情况,大有泛滥成灾的可能。现在抓到个逃兵,正好杀鸡儆猴,看今后还有谁敢逃避当兵。
等招兵官见到刘弓时,心中的怒火变成了惊喜。你道招兵官是谁,正是刘弓从前的连长。连长在那次战斗中大难不死,但左臂挨了一枪,因医治不及时截肢了,再也上不了战场,被安排到地方任招兵官。两个战友见面,自是又惊又喜。等两人拥抱寒暄过后,连长才问刘弓是怎么回事,他这门小钢炮怎么会成了逃兵?
刘弓把分别后的情况详细地向连长说了一遍,听得连长唏嘘不已,但他也知道在国军中这种只想保存实力,不顾士兵死活的军官不在少数。因此听完他的经历后,问他今后有何打算,还愿不愿意去当兵?愿意的话先跟他在招兵处干着,到时给他选个适合的部队,也好为国出力。
刘弓心里想着傻妻,没有直接答应。说是要回去看看,看他堂客现在是死是活,安排好堂客后再来投靠连长。连长懂得这是人之常情。怕他再被当成逃兵,给了他一身少尉军装和招兵处的派司。
乡长和刘老财他们在连长与刘弓拥抱时就吓得逃跑了。刘老财一个土财主搂钱有一手,但见到当兵的是腿肚子打战,早知道刘弓和招兵官相识,当初就不为几个饷钱把他送到招兵处了。现在怎么办?他想向乡长讨个主意。乡长正为这件事烦恼呢,向他讨主意?他都还没想好自己脱身的办法,见刘老财多嘴,当即赏了他五百,并把五块大洋还给了他,带着乡丁灰溜溜逃走了。
刘老财傻眼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凤凰岭。
十二
刘弓找到堂客时,刘王氏已经溺死在小溪中了。刘弓真是欲哭无泪,自己出去卖了一次壮丁,孩子没了,堂客死了,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哪里还有穷人立足的地方?不过这时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他背着刘王氏回到凤凰岭,把堂客安置在床上,找了一块破旧的没有染色的家织布挂在家门口,当作白幡表示家有丧事。
刘弓回来了,还成了挎着盒子枪的军官。刘老财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尿都吓出来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保命要紧。刘老想,当即安排人准备三牲祭礼当着刘弓的面悼念刘王氏。
刘弓望着哭哭啼啼的刘老财,知道妻子的傻和孩子死都和他脱不了关系,不说话,只是冷着眼望着他。
“刘弓兄弟啊,都是我不好,你走后我没照顾好弟妹和侄子们,你打我吧。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刘老财见刘弓不为所动,急忙爬到刘弓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惩罚你?你又没有错,我为什么要惩罚你?”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刘弓也不好对刘老财说什么。
“是我没照顾好弟妹,你总要让我做点什么吧!”
“当务之急是把我堂客送出去,你看你能帮我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好,我为弟妹准备上好的棺木,风风光光地把弟妹送出去。所有的费用都算我的,你看行吗?”
“那就先这么办吧,花费的钱米算是我借你的。不过我和你说清楚,到时你可不能放我的高利贷啊!”
“怎么会呢,你说笑了。一切花费都是我自愿孝敬弟妹的,”保命要紧,现在钱就是王八蛋,花了就花了。只要刘弓能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就算是我烧高香了。
“那就先谢谢你了。”刘弓不置可否地道。
刘老财还真的说到做到,刘王氏葬礼隆重程度比刘老财他爹出殡时还要风光三分。
十三
刘王氏出殡后,刘弓基本上搞清楚了离家后发生的事情:先是刘老财拿着当时承诺说不用还但没有撕掉的借据,逼刘王氏还他十个大洋。刘王氏一个女流之辈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劲地哭着说刘老财当时当着刘弓的面,说是不要还的,现在怎么又要她还钱?女人的眼泪在豺狼面前什么都不是,你不还是吗?这还不简单,刘老财自己搜,那么小的破房子,很快就在床底下找到了包钱的手帕,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十个大洋。
这还不算,后面还有更狠的。他诬陷刘弓的四个孩子借吃了他家的一块大腊肉,要刘王氏陪他五个大洋。十五个大洋已经被刘老财骗走了十个,刘弓买肉时花掉了一个,后来又置办了些衣服粮食,也差不多花了一个,现在刘王氏身上就三个大洋和一些小铜钱。她把所有的钱都给刘老财,只求他放过她的孩子。
刘弓走了,上了战场的新兵基本上没有回来的可能,刘王氏又是孤女没有娘家人出头。刘老财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只想把十五个大洋完完整整地收到口袋里,而且还想通过这几个孤儿寡母来为自己立威。因此,他见刘王氏不肯交出剩下的两个大洋,当即安排人把四孩子吊起来抽打。
刘王氏苦啊,她跪求所有人也没借到两个大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打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她求刘老财,自愿去刘家帮佣,只求刘老财发发善心放过他的四个孩子。刘老财眼中只有那两个大洋,没拿到大洋,他的心比铁还硬,怎么会轻易放掉手中的筹码?
两天后,刘王氏也没弄到钱,她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她实在没了办法,说无论是谁,只要能救她的孩子,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最后是镇上一个做皮肉生意的人拿出两个大洋,买下了她。可是等到孩子们放下来后,一个个都没了气息。皮肉商本来是在放下孩子后就带走刘王氏的,但见孩子们都死了,刘王氏表情木然,眼中的恨意能杀死所有与她对视的人,不敢用强。害怕一用强逼死了她,两个大洋就白花了,只得作罢。当刘王氏在挖坑埋完四个孩子后,整个人都傻了,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傻傻地坐在地上。皮肉商没法,只得悻悻而归。
弄清事情真相后,村里人都以为刘弓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没事人般和乡亲们告别,回了招兵处。当天夜里,刘老财一家被几个蒙面人杀得干干净净,其中一个蒙面人空荡着一只袖子。
十四
县城外。
黎明时分。
连长对刘弓说,你先随他去吧,我很快也会过来。
“连长,八爷真的有那么好吗?他们真的是在为天下穷苦人打天下吗?”刘弓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
“兄弟,你放心。我敢保证,到了地方后你一定会满意的。”随行的人握住他的手,亲切地说道。
“去吧,这是我为你选择的最好最适合你的部队。”连长点点头。他戎马半生,看透了这个邪恶的世界,要不是自己少只手臂的话,自己也一定要去追寻光明的。
“你也是八爷?”刘弓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们团长是。你走吧。”连长答非所问,和刘弓挥挥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刘弓双脚一并,立正行礼道,这一次他的军礼敬得很标准。
这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万丈霞光洒向大地。刘弓一行走在阳光中,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