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时光咖啡"的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温语嫣站在钢琴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目光却始终盯着门口。
七点整，风铃清脆地响起。
温志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咖啡厅，锃亮的皮鞋在木地板上留下几道水痕。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上的银色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语嫣注意到父亲的目光在咖啡厅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上。
"爸。"语嫣轻声叫道，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温志远微微颔首，视线转向站在吧台后的程墨。"程先生，好久不见。"
程墨放下正在擦拭的咖啡杯，脸上闪过一丝语嫣读不懂的表情。"温董事长，别来无恙。"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语嫣看看父亲，又看看程墨，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认识？"
温志远从容地在一张皮质扶手椅上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他翻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程先生，我想你应该已经收到我们集团的收购要约了。"
语嫣快步走到父亲身边，低头看向那份文件。收购合同上咖世家的标志格外醒目，而最让她震惊的是附加条款中的一条：要求程墨在交易完成后离开这座城市。
"这是什么意思？"语嫣猛地抬头，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爸，你不能这样！"
温志远神色不变："这只是正常的商业条款。程先生可以选择不接受。"他转向程墨，"不过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我想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程墨的手在吧台下悄悄握紧又松开："温董事长，恕我直言，这家咖啡厅对我而言不只是一门生意。"
"哦？"温志远挑眉，"那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女儿？"
语嫣感到一阵眩晕。她这才明白，父亲早就知道她和程墨之间的事。
"爸！我和程墨只是..."
"只是什么？"温志远打断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个月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语嫣进出咖啡厅的身影。
程墨的脸色变得苍白："你派人跟踪她？"
"保护。"温志远纠正道，"作为父亲，我有责任确保女儿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利用？"语嫣难以置信地摇头，"程墨从来没有..."
"语嫣，"温志远突然放柔了声音，"你知道这次国际巡演的机会是怎么来的吗？"
语嫣愣住了。她想起导师说过，这次选拔有咖世家的赞助。
"是我向组委会推荐的你。"温志远从内袋取出一张烫金邀请函，"柏林爱乐的首席指挥特意为你预留了位置。只要你签下这份合约，"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程墨一眼，"世界顶级音乐厅的大门就会为你敞开。"
语嫣的手指紧紧攥住裙摆。她看向程墨，发现他的目光落在钢琴上，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所以这就是你的条件？"语嫣艰难地开口，"要我放弃程墨，去欧洲巡演？"
温志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程墨："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语嫣的未来在世界的舞台上，不是困在这种小咖啡厅里。"
程墨猛地抬头："所以你就用手段逼我离开音乐学院？"
语嫣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温志远面不改色："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音乐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的。"
程墨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苦涩："是啊，特别是当有人暗中撤销你的奖学金，收回推荐信的时候。"
语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程墨会突然从音乐学院退学。
"爸！你怎么能..."
"语嫣，"温志远打断她，"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周五前，我要你的答复。"
他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程先生，收购要约同样有效到周五。好好考虑。"
风铃再次响起，温志远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咖啡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雨声填补着每一寸空气，语嫣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程墨走到钢琴前，轻轻抚过琴盖："告诉你又能怎样？让你在父亲和我之间做选择？"
"至少我有权知道真相！"语嫣的声音突然提高，"你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突然消失吗？"
程墨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打开钢琴底部的挡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递给语嫣。
"这是什么？"语嫣接过盒子，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
"打开看看。"
铁盒里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标志依然清晰可见。日期显示是在五年前，正是语嫣去德国做交换生的那段时间。通知书下面压着一张照片：年轻的程墨站在琴房外，透过玻璃窗望着正在练琴的语嫣，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这是..."语嫣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
"我本来打算去茱莉亚深造，等学成归来再..."程墨的声音哽了一下，"但你父亲找到我，说得很清楚。像我这样出身的人，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语嫣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照片上，晕开了程墨年轻的面容。
"所以你就放弃了？"
"不全是。"程墨苦笑，"我确实更爱咖啡。但如果没有你父亲的'提醒'，我可能会选择另一条路。"
他走到语嫣面前，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你父亲说得对，你的舞台在全世界。这家小店不该成为你的束缚。"
"那你呢？"语嫣抬头看他，"如果我选择巡演，你就要离开这座城市？"
程墨没有回答，而是走向钢琴。他坐下来，手指在琴键上悬停片刻，然后开始弹奏。是那首《致W.Y.》，但比语嫣之前听过的更加深沉，更加忧伤。
曲终时，程墨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选择，这首曲子都会陪着你。就像这五年来，它一直陪着我一样。"
语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扑进程墨怀里，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肌肉，然后是他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的双臂。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又快又重。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她埋在他胸前闷声说。
程墨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不需要现在决定。还有三天时间。"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道微弱的月光穿透云层，照在钢琴上那张烫金的邀请函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语嫣从程墨怀中抬起头，突然注意到吧台后林晓阳复杂的表情。他迅速低下头继续擦拭咖啡杯，但语嫣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犹豫和挣扎。
"晓阳？"语嫣疑惑地叫道。
林晓阳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想起还有些豆子没磨完。"他匆匆转身进了后厨。
程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语嫣身上："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语嫣摇摇头，目光落在铁盒中的照片上。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她之前没注意到：
"若你飞翔，我愿为风。——C.M."
雨声渐歇，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语嫣知道，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这个雨夜都将改变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