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五一只休了一天。

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以后考上大学了，我一定要每个假期都出去玩。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这天早读，我和潇潇如常坐在一起背政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八荣八耻”。他看一眼书看一眼我，一次背一句，我给了他个白眼，这样你能背会吗？等下政治课我可不提示你哦。

早读中，班里书声琅琅。班主任却走到我和潇潇中间的走道，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潇潇跟他出去。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眼前的课本怎么也背不下去了，思绪很乱。

彭影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说道，十分钟了你怎么还在这一页，咋回事这可不像你啊？

我没说话。

她撇撇嘴，看往潇潇的方向，因为他？

我说，没有，我就是发了会呆，昨晚上没睡好。

又过了十分钟潇潇才回来。

他的脸有些红，神色却淡漠，从讲台走到座位的这一路，一眼也没有看我。

他略过我，到自己位置上坐好，继续打开政治课本放在眼前，没有读也没有背，我试探着看了看他，却发现他课本翻的页码都不对。

我的心跳的有点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我没问他，他也没有说什么。一整天，他只是沉默着，看着心情不太好。

晚自习时，班长递了一张纸条给我。她说，早读时，潇潇的妈妈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请家长了，怪不得不开心呢。可他平日里看着也和我们一样，老实学习，写作业考试。怎么会请家长呢？除非……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但我开不了口问他。

面对他时，我从来内敛。

我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找过她妈妈说过，班主任也没什么动作了，想必，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愿他明天心情能好一些。

21

次日潇潇来了，看着状态好了很多，我也开心多了，我们俩隔着走廊聊了几句，各自开始早读。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能如愿者，一二而已。

我又错误而乐观地预估了未来。

就是这一天的早读，还没读几句话，几乎同样的时间，班主任又走到我们俩之间。不过这次，他没有敲潇潇的桌子，却敲了我的。

班主任用复杂地眼神看了我一眼，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的心跳的更快了。

我低着头，跟在班主任三步之后，从讲台上往门外走。班里的早读声突然小了，我感觉到同学们都抬起头盯着我看的那种好奇炙热的目光，我的脸也红了。

至少没喊我家长，算是好事儿了吧。

我想。

班主任打开办公室的门，斜依着椅子的把手，翘着二郎腿，脸色冷沉，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昨天找你吗？”

我低着头，捏了捏衣角，没有说话。

班主任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吧。”

他又沉默，办公室的空气好沉重，压的我简直喘不过气来。我仍然没有开口。

“你也大了。很多事不用我说，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都明白。”

“班里有同学跟我反馈，说你和潇潇……”，他止住声音，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又开口，“班里这个传言也很久了。现在正是要劲的时候，你们俩都是能考一本的好学生。现在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想什么，你们两个都应该明白”。

我很想说，我和潇潇没有影响学习，我们总是一起更努力的学习。可我突然想到申良上次来说的那次模考，潇潇的数学不及格，英语也退步很多。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无法代表潇潇。这是有关我们两个的事，所以我的理由，我的说法，不能成立。

我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心跳很快，仍然沉默着。

班主任也知道说这事，可能我不好意思，又继续说，“昨天潇潇他妈也过来了，一起说了这个事。他也在我和他妈妈面前承诺说了，高中阶段不会谈恋爱……。你怎么想的？”

我低垂的头，抬起来，看着班主任的眼睛说，“我也不会”。

他点点头，露出笑容，继续说，“咱现在的成绩好好努力才能考上中南政法这个水平的学校，何况不好好努力呢。你聪明又努力，还有很多潜力，我一直觉得照你这个成绩走下去，我就得准备全校全市面前的演讲稿了呢”。

又说，“等咱以后毕业了，有的是时间思考这方面的事”。

我低着头，勉强点点头。

班主任换了另一边斜依着椅子，说，“我这样想的。你俩不能坐在一起了。你俩，以后一个坐到最北边去，一个坐最南边。”

他见仍然不言语，冲我笑了笑，“我想好了，要么你跟李盼换，要么跟刘云换”，然后又加了一句，

“今晚上就换”。

22

此刻从走廊上回座位的我，想必正是潇潇的彼时彼刻。我从讲台上下来，径直往座位走，低着头，也没有看他。我能感觉到，他也没有看我。

待我坐下，彭影往我这边凑了凑，“哎哎，老班跟你说啥了？”

我淡淡地答，“没啥，他让我和潇潇一个坐南边，一个坐北边去”。

彭影惊讶，“啊？啥意思，怀疑你俩谈恋爱啊？”，又轻笑，“不过你俩确实有点过分哈。他那天天早读晚自习上课不分时候跟你讲话，你平常不高兴的时候坐着谁过来说笑话你听也不听理也不理，可面对他，不管他说啥都能把你逗乐。他的东西纸笔手机都给你随便用，他都不讲一句不的，他那么爱讲究的人……你想想，他天天那半个身子侧过走廊跟你说话，被数学老师粉笔头砸几次了……还有胡芳的事儿，班主任那时候还是护着你不让告诉怕影响你学习的，但归根结底也是你俩太好刺激了她……”

彭影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却渐渐失了神，也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

她停住了，叹口气说，“是咱班后面那几个女生告你的状了，不然老班不会这样的”。

我转过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下晚自习不回宿舍天天在这，见到这几天好几个女生去找班主任说话，我可没听到她们问地理题”。

我说，“班主任也说，是有同学反馈。说潇潇上课总和我说话，影响到她们听课学习了”。

彭影呸了一声，“影响她们学习？她们学习吗关键是，她们和你俩搁那么远，天涯海角了都。不过就是看他对你好对你特别看不过嫉妒了呗。原来这潇潇还“雨露均沾”的，晚自习到后面坐坐，平常下课也去找其他女生聊聊天。现在可是一刻不离你，有啥好吃好玩有趣的都跟你分享，虽然我也不少沾光，他那屁股沉的真是半步座位都懒得离开了。而且人家之前给过你预警，谁让你和潇潇不知道退一步呢”。

“我做什么了啊？我什么也没做啊，他来找我我就应了，不找我我也没有缠过他啊，而且说的都是学习上的又没有别的，你还不知道吗？”，我很委屈。

彭影叹气，“那人家又不会怪心爱的潇潇，潇潇对谁好，谁就是她的敌人呗。明明以前大家都一样，都是潇潇的“好友”，但现在潇潇被你占去了太多注意力了。你被潇潇特别对待，你就是错了。”

“冯宝丽？”

彭影点头，“嗯。我记得她前段还老喊你到后面问一些有的没的，那就是警告了，你该知道的”。

“知道又怎么样，我是能跟他说，以后你别跟我说话，还是说你滚开呢”。我趴在桌上，人也蔫了。

“连岑也去了，我看到了。班主任和咱班同学都不喜欢冯宝丽，她的话没那么有说服力，说不定班主任还说她搬弄是非。可连岑是个还不错的好学生，平常又沉默寡言的，冷不丁去找班主任，老班真的会相信。没想到她竟然干背地里告状的事儿，有本事让潇潇天天缠着她啊”。彭影接着说。

“谁说的都不重要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总之现在班主任让我们俩分开坐，都不说别的，班里人的流言蜚语都能把人淹死。我甚至有点明白后宫妃子争宠的感受了，什么叫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就是了”。

23

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云霞漫天。

等班里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还是潇潇先开了口，他半躲在书堆里趴着，很小心翼翼地问，“老班跟你说什么了？骂你了吗？”

我也半躲在书堆里，小心翼翼地回答，“跟和你说的一样。倒是没有骂我，说的挺温和的。跟你说不好听的话了吗？我听说，你妈妈也过来了……”

他答，“我妈，那倒没什么，她都理解我的。总归我是男孩子，可能跟我说的比跟你说的重些，难听些”。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问，“你怎么说的？”

我答，“我说，我不会的”。

“我也说不可能这样的。我早就下定决心，高中阶段不可能谈恋爱的”，他继续说。

我已在班主任处听过他的回答，可听到从他口中说出“不可能”三个字的时候，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我岔开话题，“换座位的事……跟你说了吗？”

他点点头，“让我们俩分开。一个坐最南边，一个坐最北边”。

“你……愿意吗？”

潇潇转头，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却反问我道，“你愿意吗？”

我下意识地答道，“我不愿意”。

他也立刻回答，“我也不愿意”。

“那怎么办呢……班主任都说了，不可能不执行的”，我叹气。

他的眼睛闪闪烁烁，一瞬间恢复了平日那个潇洒欢快的潇潇，“一会我去找他说说，如果他一定不愿意的话，我坐到最南边去，你还在这儿不动。我去找他说，你等着我就行了”。

潇潇从班主任处回来的时候，神色还算轻松，冲我眨眨眼，说，“搞定！”

我忙问他，“你怎么说的”。

他坐下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桌子，边收拾边说，“他说，让你和彭影换一下，坐到里座去，我坐到申良前边去”，把书装的七七八八了，见我仍然低落，又说，“我们离的不算远，这已经是能争取到最好的结局了”。

申良在最靠北的第七排坐着，潇潇坐他前面就是最靠北边的第六排。我在中间靠北的第四排。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嗯，我也觉得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