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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登山的同学,因教练爬上了英格兰最高峰!
复活节那天,我和 5 个关系好的同学到湖区登山。湖区是英国著名的旅游胜地,位于英格兰的西北部,以它的山和天然湖而著称。英国著名的诗人威廉姆·沃兹沃斯诞生于此,他的诗更为这怡人的湖光山色,平添了一份诗情画意。
我的英国同学说湖区有 108 座山,其中斯卡费尔,是英格兰最高峰。同学从 8 岁开始登山,这 108 座山已经爬过两遍了。我们的领队是非常有经验的业余登山爱好者,经过两天的热身运功,第三天我们开始攀登斯卡费尔。
湖区的山,不同于中国,光秃秃的,据说野山羊把树吃光了。初看很丑,但视野格外开阔,毫无遮拦,你可以任意地构想这一片天地的过去和未来,没准儿也能写出《简·爱》和《呼啸山庄》这样的故事。布朗蒂姐妹常到塬上散步,大概灵感也是这么来的吧。
我和上海、北京来的两位女生抓住一切机会拍照。遗憾的是,领队不停地催我们加速。也不能怪领队,因为湖区的天气很特别,中午 1点后,山顶往往大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过,两小时候后,两位女生可受不了了,她们决定回停车场。我很想上山顶,又觉得应该陪她们下山才够义气。于是男生丢下我们,继续爬山。
我心有不甘,能不能用教练的方法带她们上山呢?我决定试一下。
“我们现在下山,要在停车场等多久男生们才能回来?”我问。
“最少 4 个小时。”
“我们谁都不会开车,在这荒山野岭的停车场,我们能干嘛呢?”
“无聊地等待。”
“与其在停车场无聊地等待,不如我们继续爬山。”我说,“边玩
边爬,喜欢的地方多呆一会儿,多拍些照。实在爬不动了再下山,这样不用在停车场干等。你们觉得如何?”
她们一致同意了。两位女生平时没怎么锻炼,明显体力不支,脚上又是伤。为了分散她们的注意力,我提议,“我们来唱歌吧,唱小时候的歌,看谁唱得好。”
小时候的歌就是好听,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笑开了怀。“不行,这太消耗体力了。”于是我又提议:“你们看,前面有一对老夫妇,我们可以追上他们吗?”
“那还用说,我们这么年轻,还追不上一对老人家?” 她们一下子兴奋了。
“好,等追上他们就休息。” 我说。
年轻就是好,没多久,我们就追上了。这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我提议休息,她们却说:“我们必须超得远一点,否则一休息,老人家又追上来了。”
奇怪啦,之前领队催,她们嚷嚷要休息,这会儿让她们休息却不要?看来,如果一件事是自己想做的,动力大多啦。记得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大山里,出门只能靠两条腿。乡里人每年冬季和夏季都要备上礼品,走访亲戚,这是我最喜欢的。因为亲戚总会做一顿好吃的,还有糖果和零花钱给小孩子。于是每次免不了缠着大人带我去,但我必须答应,自己爬山,不能让人背着走。那时候的孩子多穷啊,哪里有糖果吃,所以这个诱惑力太大了,我硬是小小年纪就开始翻山越岭。
今天的糖果,当然没可能诱惑两位女生了,她们的愿望是玩,而人有喜新厌旧的心理,再追老人家已经不好玩了。不好玩,她们就没了动力继续爬山,怎么办呢?
我又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你们看到前面那群穿红色衫的人了吗?好像有个小孩,有没有信心去追他们?”
这一群人离我们比较远,比刚才的挑战大了一点。她们不只同意,还没休息够,就动身了,看来人还是喜欢挑战的。
这群登山者,除了孩子,其他的估计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从登山的速度看,不是初次登山之人。我们着实费了一些功夫才追上,成就感大增。出于好奇心,我们没有急着往前赶,而是和他们聊了几句。得知他们从德国来,小男孩才 7 岁,比我儿子小 1 岁,已经是第二次来登斯卡费尔,还自己背着登山包。要是儿子也在这里,该多好啊。我小时候爬山是因为嘴馋想吃糖果,这个孩子不会也是吧?如今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稀罕什么糖果?
“是因为喜欢。”孩子告诉我。
“为什么会喜欢登山呢?”我问。
“不知道,就是喜欢。”孩子笑了,这笑容,让我想起了儿子,要是儿子也喜欢登山该多好啊。登山,需要耐力。这个耐力,不只是体力,更是一份坚持。一个有耐力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好呢?不知道儿子现在好吗?突然感到伤心,不想扫大家的兴,在没人觉察的时候,我已经调整过来。这就是学教练的好处吧,对情绪的把控自如多了。
正聊着,两位女生自己找到了下一个目标,下山似乎忘到脑后了。这样一路超越,突然,我们发现了走在前面的男生。
“把我们催得那么急,也没见他们快多少,追!”
这个挑战够刺激,我们好像在玩一场追人的游戏,所有的疲乏都消失了。靠近山顶,风刮得人没有办法直起身,手趴地,眼睛眯着,脚下全是乱石,不小心,就会掉进大石缝。男生到底有绅士风度,停下来等我们,保驾护航,爬完了最险的一段,最后大家在 1 点前登顶。
晚上一起喝酒时,领队问我:“你不愧是学过教练的,快说说你是怎么把这两个逃兵弄上山顶的?”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坦白,是我自己特想上山顶。但是两位女生想玩,能不能上山顶无所谓。很显然“我想要的”和“她们想要的”并不一样,如果我非要她们跟着我上山顶,她们一定没动力,难坚持。
所以,我把“我想要的”和“她们想要的”都照顾,边玩边爬山。我没有告诉她们一定要上山顶,一方面我不知道她们能否做到,另一方面我不想给她们压力。人在没有压力的状态下发挥最好。接着我抓住人喜欢新鲜和挑战的心理,以追赶前面的人为目标,让她们在玩的过程中有成就感,激发她们继续爬山的兴趣。很显然她们喜欢这样的体验,后来干脆自己找目标,完全自动自发了。
“你这个方法好,可以延伸到很多方面,比如调动员工做事的积极性,还有孩子学习,甚至老婆干家务的积极性……”领队说。
“调动自己的积极性,也是同样的原理。”我说。“当然,这个方法的前提是要考虑对方的利益,有‘共赢’的心态。”
我从小在大山长大,登山早已习以为常。但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登山经历日后却成全了一段异国情缘。
3
渴望有个家:美国教练大卫让我克服了被骗的恐惧
伦敦的冬天,天黑得早。下课后,我下错地铁站而迷失街头,一切都变得陌生。迎着凄冷的夜风,我毫无方向地乱窜。穿过一个又一个街边酒吧,窗内是人们的欢声笑语,窗外是我的孤独失落。突然迎面撞上了那熟悉的大红灯笼。“唐人街!”我欢呼,仿佛流浪的孩子找到了家。我心一酸,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渴望有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我听到了心的呼唤。
可是,旧伤还未愈合,又怎敢迈出下一步?如果再被骗,还有勇气活吗?
这时候在一个网上教练论坛,我遇到了美国教练大卫。见大卫一直热心地回答论坛里的问题,于是向他请教:如何忘记过去而重新开始?
“你想要重新开始的是什么?”大卫问。
“我想放下过去,找到我的另一半,开始新生活。”
“阻碍你的是什么呢,过去还是……” “是害怕。我怕被骗,男人都不可信。”
“这么说,你真正的问题不是如何放下过去,而是如何找到另一半
开始新生活。我理解得对吗?”
“没错。”
大卫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对我的过去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以目标为导向,3 个问题就明确了我找他,想解决的问题以及我遇到的障碍是什么,高手啊。对比之下,我平常说话和思考,以问题为导向,一弄就陷入问题当中,越想越担心,反而当局者迷,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既然大卫已经弄清楚我的障碍是“怕被骗”,接下来他应该会引导我找到克服这个恐惧的方法。学了教练地图—GROW 模型,现在能看出他教练的套路,我暗自得意。
“你认识全世界的男人吗?”大卫问。
“当然不可能了。”
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如此武断地认为“男人都不可信”,
是又一次给自己戴了手铐。
果然大卫又问:“你凭什么断定‘男人都不可信’?”不想这么快在陌生人前认输,我选择了沉默。
“你怕被男人骗的是什么?”大卫问。
奇怪,我怕被骗,但从来没想过能被骗的是什么 ,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被骗的。那么,我究竟怕的是什么呢?
“爱。我怕付出的是真爱,换来的是假爱。”我说。
“什么是真爱?什么是假爱?”
“真爱就是诚实,忠于对方,不变心。”我说,“假爱是为达目的
而骗取对方,一旦得到,就转向下一个目标。或者说最初是真爱,但遇到诱惑就变心了。我其实怕的是真心相爱却又变心的这种。”
“不论受到多少诱惑,”大卫说,“你能做到对一个人的爱永远不变心吗?”
“只要这个人一直爱我,我想我能。”
“假如你觉得对方不再爱你,或者不够爱你,还会不变心吗?”
“这很难说。”
“你变不变心,基于他对你的爱。”大卫说,“你确定当你觉得他
不爱你,是真的吗?”
我想起了儿子的爸爸。一直觉得他并不爱我,但从来没问过自己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证据是什么呢?我顾不上回答大卫的问题,快速回忆他不爱我的证据。
“以前我认为是真的,现在不敢肯定了。”我说。
“以前以为‘他不爱你’是真的,那时的感受如何?”
“担心他不要我了。”我说,“我会害怕投入太多的感情,伤得更重,所以不敢跟他很亲密。”
“假如‘他不爱你’不是真的,你会怎样?”
“不会再莫名其妙地担心,和他在一起会放松,我会轻松快乐许多。”
“那时你常常担心,不敢投入你的感情,不想太亲密,他有什么反应?”
“他觉得我不爱他。”我说,“这么说,对方变心,我也有责任?”
“是的,但这不是说对方没有责任。”大卫说,“不管两人多么相爱,激情总会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枯燥乏味地机械重复。这时候若有人介入,唤醒沉睡的激情,婚姻中的任何一方,都有抵挡不住的可能。”
“照你这么说,变心是正常的、合理的? ”我不高兴了。
“不,我想告诉你的是没有人可以给爱上保险,期望对方永不变心是空想。”大卫说,“与其害怕对方是否有一天变心,不如结婚前睁大眼睛选对人。结婚后,用心经营这个家而避免变心的发生。”
我要怎么选对人呢?不等我问,大卫却把问题岔开了:“你可以接受独身的生活吗?”
“不能,我不能忍受独身的孤苦伶仃。”
“既然不想独身,为了找到另一半,假如遇到 100 个男人都不好,
你还会不会认为天下没有好男人了?”
“不会。”
“100 个男人都不好,但为了不独身,你还会继续找吗?”
“我想我会的。”
我无法想象 100 个男人都不合适的痛苦是怎样的,我也不相信 100个人当中找不到合适的,于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在你心中,你的另一半长什么样呢?比如年龄、身高、兴趣爱好等等。”
“我……没想过。见到那个人就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找的。”
大卫没有被我的含糊不清忽悠过去,而是问:“现在想象一下,这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另一半?”
我平常不会这么想问题,也不懂这样问自己。为了回答大卫,我
望着天花死劲地想,渐渐地脑海中那个他开始清晰。但怀疑又来了,这么想有什么用呢?人又不是想出来的。
“就算知道要找什么样的人,”我说,“也不一定就能找到。”
“回想你曾经参加的一场比赛,你获胜了,”大卫说,“上场前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一次外语系的英文演讲比赛。我先参加了非外语系的演讲,名落孙山。外语系比不过非外语系,这丢的不光是我的名,还有我们整个外语系。比赛结束后,回到宿舍我钻进被窝一夜未眠。第二天醒来,我对自己说,还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系里的比赛一定要拿第一,把面子争回来。于是我争分多秒地找同学陪练了三天,最后拿了第二名。
我明白了,想赢,未必能赢;不想赢,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想要什么样的人,自己不先想清楚,不是找错人,就是与那个人擦肩而过。大卫一早看到这一点,但没有用说教的方式说服我,而是通过提问,让我自己明白。这么做是把找到答案的思考权、行动的主动权和成就感给了我,我再一次体会到教练不给答案的用意。
其实谈了这么多,大卫只做了两件事:
确定了教练目标,同时将目标具体化,让我对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有了清晰的认识;
帮助我看清“怕被骗”背后的各种内在干扰—“男人不可信”、“爱要永不变心”、“想对方什么样子没用,人不是想出来的”。
一旦看到这些思想的局限性,一念之转就可以转过来。难就难在,人对自己的想法往往信以为真。如果没有一定的觉察力,又没有教练给照镜子,单靠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你什么时间开始行动呢?”大卫问。
“我行动?你的意思是我主动去找?这不行。我们中国文化,都是男追女。我这么去找,不是太掉价了吗?”大卫到底不了解中国文化,我赶忙解释。
“这么等,要是没人找你,你要等到何年?”
这句话刺痛了我。是啊,年龄不小了,越等机会越少。大卫虽然看不见我,但好像我肚里的蛔虫一般,又问:“怎么样,三个月认识10 个新朋友没问题吧?”
“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啊?”我说。“我还要学习呢,随缘吧。”
“到处都是人,只要你肯。如果你愿意等,那就随缘。”大卫不客气地又刺了我一下。
“好,我答应你,不过要等到快毕业时,现在的学习任务太重,我不想分心。”
至此,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卫走完了教练地图的四步—目标、现状、障碍与可能、下一步如何做,但有一个问题一直没看出门道。于是我问,
“您为什么要问‘你可以接受独身的生活吗’?这好像和我的目标没多大关系?”
“这个问题很重要。”大卫说,“如果你的态度是结婚、独身都行,
随遇而安,那么你寻找另一半结婚的动力就会不足。动力不足,行动力就不够,不是拖延,就是遇到困难打退堂鼓。我辅导的很多个案,特别是年龄大一些的女性,明明想找到另一半,却总是找不到,原因就在此。她们不断地告诉自己,随缘吧,爱情是强求不来的。一个声音说‘要’,另一个声音说‘不要也可以’,这么混乱,脑袋听谁的指挥好呢?遗憾的是,她们往往归罪于自己年龄大,现在的男人如何如何,根本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有些事可以灵活,在婚姻大事上一定要想清楚。这样也行,那样也行,最后一样也不行。”
这是不是有点像事还没做,先把后路留好?留后路对我来说,可不是好事儿,要不也不会折腾到转学转专业了。但,有些人情愿留后路稳妥一点儿,不愿意人生像过山车,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论到终身大事,怎么会有人结婚也行,独身也行呢?会不会是怕受伤害,或怕没面子,才这么模棱两可?又或者想独身,但根本没搞清楚是想独身一时,还是独身一世?
不管怎样,我是想清楚了:“我需要一个温暖的家。”(本文首发于www.wrencoaching.com,版权归任卫红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