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敦煌史,半部中国史----读《敦煌大历史》(十)

在被吐蕃统治了60年后,敦煌终于迎来了回归的时候。因为吐蕃管理不善,内部矛盾四起,从小立志要到长安去看看的张议潮,在洪辩法师的大力协助下,联合敦煌的望族索氏、翟氏、李氏等,找准时机突然发难。一夜之间,让沙州复归大唐。接着,又一举夺取了瓜州。


但起义军胜利的消息,必须得让朝廷知道,否则,这事还名不正言不顺呢。于是,为了保险起见,张议潮派出了十路信使,从不同的路径出发去往长安。因为沙漠的阻隔,还有沿途敌人的追击,这一路行来异常艰难。最后,只有洪辩法师的高徒悟真一队突破重重困难,把消息平安送达长安。这一走,整整过去了两年。


敦煌的光复,重新点燃了唐宣宗对收复山河的信心,意义非凡。张议潮所率领的部队被赐军号叫“归义军”,这也是大唐最后的一个蕃镇。


当然,历来皇帝最担心的,都是军阀篡权,唐宣宗也不例外。当张议潮的哥哥率领使团到长安进贡时,被皇帝以太喜欢他了为由,给扣留了下来。其潜台词不言自明。这也是张议潮的兄长早就料到的。为了敦煌的安宁,他是自愿替弟弟前往的。


哥哥在长安去世后,时年已68岁的张议潮主动替补了哥哥的人质位置,并把敦煌的权力授予了其侄子。兄弟情深,令人感动。为了稳固侄子的地位,他甚至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带在了身边。


在张议潮也过世后,朝廷不断拆分归义军的势力范围,最终从管辖十一州又退回到了当初的瓜、沙二州。可尽管地盘变少,那些对权力觊觎的心,却一刻也不曾停止。当时长安大乱,趁机出逃的张义潮两个儿子,与自己的堂兄之间展开了争权之战。最终,张议潮的其中一个儿子张淮鼎成了新的掌权者。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归义军内部纷争四起,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权力旁落到了曹氏家族。


曹氏在敦煌原本并非厉害的主,但他们懂得编织权利的关系网,通过与各大家族联姻,坐稳了自己的交椅。记得前年在莫高窟参观时,就曾经看到有关曹氏家族供养人的壁画,印象非常深刻。曹家的女性中,有嫁进来的回鹘公主,也有嫁出去做了于阗国王后的。盘根错节的关系,谁能撼得动?这何尝不是高明的政治智慧呢。


敦煌的归义军时期,是家族与民族激荡的时代,最终归结于李元昊建立的西夏王国。


西夏是个神秘的国度,在二十四史上并没有留下它的痕迹,但西夏却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证明了它的存在。


西夏是党项民族,羌族的分支,他们的祖先就是曾经被迁到三危山下的三苗人。北周时期,党项与吐谷浑部落共同居住在青甘草原上。随着吐谷浑的壮大,他们的地盘被逐渐压缩。唐朝李靖灭掉了吐谷浑后,党项人又在大唐和吐蕃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求生存。


因为唐太宗开放包容的政策,党项原以为归附于唐,能在其庇护下免受吐蕃的骚扰,却不料在吐蕃成了青藏高原的霸主后,容不下他们。无奈的党项再次求助于大唐,被迁到了甘肃庆州。尽管在安史之乱中,他们也积极出人出力,以回报大唐,后来仍被迁移到陕西夏州,这里因此成为西夏人的故地。再以后,党项因平定黄巢起义有功,被封为“定难军”,并被再次赐“李”姓。


五代十国时期,中原局势动荡不安,西夏却以柔弱胜刚强的手段保存了实力。他们还依托黄河,大兴水利,经济上也获得了发展。


北宋建立后,夏州节度使李继捧想要归附宋朝,但他的堂弟李继迁却逃到了内蒙,带领族人进行反抗。不得不承认,党乡人是颇有军事天赋的。宋太宗派了五路军队去作战,都被打败。到了宋真宗时期,不得不割让原先的五州给李继迁,承认了党项的独立。


东南有大宋,东北有辽国,党项只能把目标放在了鱼龙混杂的河西走廊。当时的归义军势力还是蛮强大的,但禁不住来来回回的拉锯战,最终投降了。公元1038年,李元昊正式称帝,国号“夏”,因为位于大宋的西北方,被正史称为“西夏”。


这时候,大宋、辽和西夏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为了干掉西夏,大宋在韩琦的推荐下,启用了范仲淹。他虽是文人,却更是军事天才。他与李元昊的相遇,可谓棋逢对手,两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因为长期战争消耗了西夏的国力,李元昊不得不向北宋提出议和。此时的北宋,积贫积弱的局面也暴露无遗,才有了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发起的庆历新政,更有了之后的王安石变法。


而西夏也开始了改革。他们大力发展农业、商业和科技,在国内蒸蒸日上的同时,不忘关注精神世界,体现在佛教艺术上更是突出。


西夏人尽管艺术细胞并不发达,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创意。西夏早期的壁画是最简化的,他们尝试着用复制的手段,成批量模仿作画。这种绿壁画尽管粗糙,却节约了大量人力、物力,同样能满足他们对于心中尊崇的佛教世界的向往。


随着不断的深入,他们还吸收了藏传佛教艺术以及中原的特长,技术日渐精进。他们通过翻译经文以及绘制经变画,让广大的百姓有了精神的依托。于是,更多的石窟在敦煌的山水间被建造出来。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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