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小狐听得此言后蓦地扭头在他小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风流云吃痛大叫一声,那九尾雪狐跳到地上,在空气中嗅了嗅,便顺着气息跑了过去。
“小畜牲,还挺护主,我看你跑哪里去…”
那九尾雪狐在四峰前依次停了一下,最后向着秋峰的一处洞府一窜,消失不见。
风流云七歪八扭地扶着山壁在后一路小跑,来到张贴着大红囍字的洞府石前。
只见一张丈方大小的玉石圆门,四周紫色符箓流转,光晕隐现,祥云缭绕,与秋峰无尽黄叶飘落的伤感景致全然不同,别有仙家府邸的风光。
风流云立在玉石门前,伸出右掌正对那流转的符箓一照,蝌蚪符文立时串将成线,尽数被吸入他的掌心。
随之石门空间泛起一阵涟漪,模糊的界面渐渐清晰起来。
便见得一座庞大的山体上数条清泉潺潺流下,蜿蜒曲折数百里不见尽头。
清澈的溪流里不时还有五颜六色的灵鱼游动,一只大白狸猫匍匐在岸边,探抓入水,倏入倏出,正与那俏皮的灵鱼嘻戏。
期间种有奇花异树,阵阵灵气飘散,清香怡人,花心中还结有红通通鸡蛋大小的果实。
那九尾雪狐一口吞了一粒,又在一少女的小手掌心里衔了一粒。
而那少女蹲在雪狐身边,以额头和雪狐额头一触,疼爱怜惜,温柔至极。
一身大红喜服拖地,凤冠霞帔,身段玲珑,璎珞垂面,纤指在溪流中一划,银光粼粼,烟水腾腾,端如仙境一般。
虽看不清那少女样子,亦能自其灵动的身影看出她正是那骨狐仙白长爻无疑。
风流云立在门外,一时见了这等仙美的景色,竟看得痴了。
呆了一会,晃悠悠地蹲到白长爻身侧,也不发一语,不忍打断,只静静欣赏这绝美的小仙女喂食着九尾雪狐时的闲适样子。
“白姑娘,我若是能像这小东西一样有此等待遇,那风流鬼是死也不枉了…”
风流云侧头看了她小半个时辰,见白长爻视而不见,毫不理会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不是得偿所愿了么?连祖奶奶的灵狐也被你骗到了手…”
白长爻并不看他,双手将九尾雪狐搂进怀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怎又成骗了,再说我也不想招惹这些是非,可偏偏祖奶奶眼光独到…”
风流云蹲在白长爻身畔,那骨狐的迷人幽香让人欲罢不能,看着她白皙的锁骨和娇美难言的侧脸,又听什么得偿所愿。
想到自己来时对这雪狐的大言不惭,要将白长爻正法云云,此刻再面对如此尤物,登时热血上冲,红了双眼,便欲扑抱上去。
自己本就是好色之徒,又是青丘族祖奶奶指定的如意郎君,洞房花烛,与她缠绵悱恻,岂不是再名正言顺,自然不过的吗?
风流云伸手正要摸向白长爻,不想那九尾雪狐自她怀中探出一头,眼神一闪,如刀似剑一般,让风流云吓得一屁股坐到玉石地面上,酒意和色欲也一同疲软下来。
转而规规矩矩,正声道:“风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何为怜香惜玉,白姑娘既然心有所属,在下也决计不会强人所难。
况且良人已在地阴堡外等待接应,白姑娘只要一点头,风某便会放你出去,成全你们。”
方才风流云邪念陡生,忽又清醒过来,若单是这雪狐一眼自不足以构成威慑,而是他看这九尾雪狐的眼神时居然想到了结拜兄弟游清玄,这才如欲火中烧中突然泼了一盆冷水,变得浩气凛然起来。
“你所说是真?”
白长爻听了一愣,万没料到这好色小人在得手后还会这般仗义。
本在忧愁九玄真人如若不来,自己要如何应对他时,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惊喜万千,当即抱起雪狐起身,正要出洞却又踌躇不前,顾虑道:“那…那你怎么办?”
祖奶奶白玄牝将白长爻与涂山族联姻,为得便是给青丘狐族找一个靠山而已。
相中风流云,那也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如今得知玄通老祖游清玄回心转意,不论是白玄牝还是白长爻都是一个更优选择,自无不乐意的道理。
白长爻想他高傲自大的性子最后还是在自己大婚之日按耐不住出手了,心中欢喜,对于风流云也有了几分佩服,是以才会出言替他担忧。
“在下爱慕白姑娘,又何时骗过你?只要你们能够出双入对,风流鬼即是死了,那也是功德一件。
但愿来世能有此福份,像我清玄兄弟一样,遇上你这样美,又忠贞不二的好姑娘…”
风流云将自己说得大义赴死一般,其实白长爻即便逃了,他也大可推诿。
说她与清玄老祖余情未了,被其骗出地阴堡后久久不归就是。
哪有风流云这样夸大其词,说得如此严重,无凭无据又能治他何罪?
只是怕白姑娘知道游清玄并未前来而失望不出,这才将此事放大,为得便是使她放松戒备,不再追问真假罢了。
见其落入自己预想之内,风流云暗暗一笑。
白长爻听他说得后果严重,本欲拉了他一同逃出地阴堡,但转念想到那卑鄙小人楚风,又恐重蹈覆辙,抿了抿嘴,向风流云一拱手,歉然道:“大恩不言谢,风公子死后小女子必在你坟前多烧纸香,以报恩公高义…”
风流云尽管满意这个结果,但当听她对自己这般绝情,心下亦是不快,大大抱怨了一通:好你个小狐狸,老子不顾性命多番救你,就只换来一堆纸钱?还不如你祖奶奶实在,幸好这回没啥危险。
孰知白长爻转身欲走之时,门前突然晃入一个白影,冷面相对,阻在二人之前,恨恨道:“风流鬼,我早知你与那妖道暗中勾结,不成想你居然如此不要脸,连自己新婚媳妇也一并献给了那妖道。
倘若她只是寻常女子那还只是你个人私事,但她乃是骨狐,送与妖道,岂不是助纣为虐,这可就成了公事,身为魔门弟子,绝不会坐视不理…”
那少年朱红齿白,男生女相,一袭白衣,侧身挺剑拦在门前,正是涂山娇娘骄横跋扈的爱子风雪。
他在山下宴席上便留意风流云的一举一动,趁诸人酒意正酣时偷偷跟了上去。
眼见白长爻欲要离开山门找那妖道,更不多想,挺剑便现出身来。
风流云和白长爻俱是一惊,想他人不大,仇性倒是不小。
“小孩子滚一边去,姐姐不想伤你…”
白长爻见只是一个小小少年,且孤身一人,厉声一喝,想将他吓退,并无当真动手之意。
不想风雪却冷哼一声,手捏剑诀,摆开剑阵,不屑道:“一介女流,好傲的口气…”
风流云看他们互不相让,心下焦急,只想将白姑娘无声无息悄悄送出地阴堡便万事大吉,哪知这憨头的出现,将自己计划全部搅乱,不知天高地厚,竟要与她斗剑。
若是白姑娘一不小心伤了他,那自己可就真要跟着倒霉了。
“白姑娘,别和这孩子较真…”
“风雪师弟,快让开,你不是这姐姐对手…”
风流云充当和事佬,两头安抚。
“他来正好,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要毁约的,谁也阻拦不了…”
“哼,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脱清关系,我已邀了黑帝,现下人赃俱获,就等着…”
给风雪再次抓了把柄,自不能放过,势要好好出口恶气。
风流云正想出手点了这冥顽不灵的风雪,再破开结界让白姑娘出堡,那也好过被其所伤带来的麻烦。
不料话音未落,一道白影自风雪身后闪出,“噗嗤”一声,剑尖自后而前,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
殷红的血水沿着剑尖流下,打在玉石地上,风雪圆睁双目,笔挺了身子轰然倒地,死也不知丧命于何人之手。
风流云和白长爻突逢此等变故,脑子登时一片空白,谁也没想要他性命,只是听他说有强援在后,都在筹思应对之策,怎知电光火石间风雪却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还没缓过神来,便听一女子急道:“白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离开此地…”
来人正是玉清婉。
当日她被黑风老妖抓回玄阴洞,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全然无恙,诺大的窑洞内空无一人,也不见那妖云如何为难自己。
玉清婉不解其中玄机,更不懂是何缘故,连洞门也大开,全无防备,好似没人在意自己。
悄悄溜出后,又见这秋峰群山连绵,黄叶漫天飞舞,无穷无尽,一时竟不知此为何时何地。
她摸索了一阵,未察人迹,亦不得出口,听到山下喜乐飘飘,便寻声而去。
在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红花囍地的洞天,恰逢那九尾雪狐入内,又见风流云一身大红九品官服摇摇晃晃追了过去,玉清婉这才恍然,此为魔门地界,想必里面便是被迫与他成婚的白姑娘了。
玉清婉既然不得出堡,心中又恼恨这卑鄙小人,是故暗暗尾随,伺机而动。
只不多时,那匆匆登山而上的风雪又直向这边走来,玉清婉赶忙隐藏了形迹。
二人一前一后,听风流云欲要放白姑娘出去与良人相会,风雪无可忍耐,率先跳出。
玉清婉本是不信风流云会如此好心,想必又有什么图谋,然在风雪的介入下才知道错解了他。
在此危机时刻,玉清婉当机立断,挺身而出,一剑将风雪刺死在地。
她可不知风雪是何身份,想他即是魔门中人,又在此阻碍拖延,等待援手,自是死有余辜,只把风流云惊得呆立当场。
虽说自己素来与风雪互不待见,但好歹他才是师父风尘子的亲儿子,所以至多也就拿风雪寻寻开心,怎么也不敢动了杀念。
如今风雪惨死在自己婚房内,别说有怨隙的师娘了,就算是偏爱自己的师父亦不会饶过自己的。
“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白长爻惊骇之余,见到玉清婉,更是大奇。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玉清婉说着拉起白长爻之手,便要出门。
“我可真是要被你们害死了…”
风流云叫苦连天,有若逼上梁山的感觉,让玉清婉不解道:“人已灭口,你大可将所以责任都推给我身上,还有何为难之处?”
“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脱不了干系了…”
风流云也不多解释,立刻领着二女,御剑飞向虚空,以掌心朝上一照,方才自洞府石门吸收到的紫色符箓又自他掌心飘出,转着圈子在三人头顶盘旋。
原来那符箓在洞府门上流转时为锁,纳入掌心再催发出来便成破开四峰虚空,直接出堡的钥匙了。
只见那串紫色符箓像一条紫龙一般,不住盘旋向上,直入天际,最后在秋峰的虚空中汇成一个白色光点。
风流云御剑在前,二女骑着大白狸猫在后,一同向那刺目光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