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年的味道儿理应越来越浓。可人们除了议论放假的话题外,一切都一如既往。看不到任何年的色彩,闻不到丁点儿年的气息,听不到丝毫年的声响,日子过得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腊八祭灶,过年来到。”那时候过完腊八,孩子都会喊着这样的顺口溜,期盼着新年的到来。对年他们稚嫩内心是渴望的,朦胧里过年就意味着有好吃的美食,有花滴滴的新衣服穿,崭新的压岁钱,满目的喜庆,心像放飞的小鸟儿。不但孩子,连大人们随着年的临近也忙碌起来。遇集逢会开始割肉买菜,女人领着孩子去瞅好看的衣服,当新衣在身上比划的瞬间,孩子们脸上绽开了笑颜,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年的赋予。
每到腊月二十三这天,城乡噼噼叭叭就会燃放起新年的第一轮鞭炮。大家忙于购买祭灶糖、刀头等祭灶食品,灶王爷上天多言好事,骗他吃祭灶糖粘住牙齿坏话少讲。每家一般都会买好几挂鞭炮,三十、初一、破五、十五都会安排到,家庭条件好的买的更大更多。
过了二十三,离春节只剩下六、七天,过年的准备工作显得更加热烈了。要彻底打扫室内,俗称扫家,清理箱、柜、门、床尘土,清扫墙壁,擦洗玻璃等等。清扫结束就要去买年画,这是最让我觉得像是过年的事了。小时候,老家的屋墙根部是青砖,上部是土坯。为了美观,年画都是满墙贴。那时,我最喜欢跟着大人去于集市场买年画,卖年画的小商贩们在大树之间拴上绳子,再把一幅幅的年画挂上去,也有的直接铺在地面的油布上,远远望去,一片片五彩缤纷。
年画品种奇多,爷爷喜欢《毛泽东图集》《十大元帅》,姑姑喜欢靓女、山水动物,奶奶喜欢《牡丹图》《福禄寿三星图》,而我则喜欢当时热播《新白娘子传奇》里的大白和小青剧照,我们各挑各的,乐不知疲。因为有了年画,即使是黑糙的土墙瞬间也变得生机盎然,而且因为年画的点缀,简陋低矮的屋子充满了吉祥的喜乐气氛。
腊月二十六,家家户户要蒸馍。大体上分为敬神和走亲戚用的两种类型。前者庄重,后者花梢。特别要制做一个大枣山,以备供奉灶君。“一家蒸花馍,四邻来帮忙”。这往往是女人们一展灵巧手艺的大好机会,一个花馍,就是一件手工艺品。我在厨房里帮着大人呼嗒嗒的拉着风箱,每当有邻居看见也总是会夸我真懂事,从小就知道干活。可,她哪知道我就为了第一时间抠吃奶奶做的枣山馍。我总是没长记性的,开始的时候还中规中矩地干,干不了一会儿,就开始嘟囔“蒸恁些馍干啥”“恁些馍咋吃完”,不自觉的就会漏出个犯忌的话,奶奶规矩多,这些话不小心说出来,轻者被瞪一眼赶出去,厉害的就会挨训。现在看来,什么触犯不触犯的,多是些迷信,吓唬小孩子的罢了。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这些,才让人觉得年节的不同。
临近过年两天,办年货的人你来我往,东奔西走。人们都计算着年前还有没有集会,最后一个会上要把该置办的买齐活了。大家平时见面问“吃没吃”都变成了年货办齐没?
三十晚上,满村的炖肉飘香,满村是剁饺子馅的嘭嘭作响,反正年越近味儿越浓。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脸上都自然洋溢着年的喜庆。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大家就起床放鞭炮煮饺子。出锅第一碗饺子要敬天地祖宗,堂屋正中黄裱纸早已写好牌位,两边燃着红红蜡烛,碗里五花肉上插着直不愣愣的筷子,奶奶下跪磕头祈愿天地诸神,列祖列宗都来享用。屋里黄裱纸桌前一烧,院子里就鞭炮齐鸣,全家人方可拿碗筷盛饺子吃。
吃过饺子,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服,喜气洋洋的登门给族里的长辈拜年。村里人来人往,都是拜年的大军,老爸领着我们,从辈分最高的长辈开始拜年,在辈分最大的太爷院子里,经常呼啦啦同时跪倒一大片人。老一点的长辈这天上午就不用出门了,坐在床头,等着晚辈们陆陆续续的过来拜年。拜年是对方的祝福和尊敬,平时闹过什么矛盾的,见面拜年问好,一切不快便成过眼云烟。
如今,年岁的增长,物质的丰富,让人觉得那个年未到,味儿先至的年,逐步被时代淡化。细想一下,其实,淡了的不是年味,而是心中的那份期盼和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