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我们说过,日本陆军高级军官的培养有一个固定套路,一般都会经过仙台陆军幼年学校、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这三个阶段。从陆大毕业基本就意味着拿到了半个将衔,如果再能以“军刀组”的身份从陆大毕业,陆军高层也在向你招手。本期的主人公石原莞尔就是以陆大第30期军刀组次席的身份毕业,可以说是实打实的牛人。
学生时代的石原莞尔
1889年石原莞尔生于日本山形县鹤冈市,其父石原启介曾任鹤冈市警察署署长,大致相当于中国的地级市公安局长。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日本的行政区划,日本的都、道、府、县是平行的一级行政区,直属中央政府,都拥有自治权。全国分为东京都、北海道、大阪府、京都府和43个县,一级行政区下设若干个市、町、村。优越的家庭环境也使年幼的石原养成不信邪,不畏权势,颐指气使的作风。
1902年,13岁的石原莞尔进入仙台陆军地方幼年学校第六期学习,以第三名的身份毕业。1905年转入日本陆军中央幼年学校,1907年毕业后进入陆军士官学校学习,以第21期步兵课第六名成绩毕业。日本军校的培养制度类似于应试教育,特别注重分数,考试压力极大,且课业非常多,很多学生在军校时几乎没有闲暇时间阅读课外书,而石原在军校学习时却博览群书、涉猎极广,尤其喜爱历史、哲学和人物传记。即使如此,那些比他用功十倍不止的同学却依然考不过他,而且石原在考试时总是可以以最简洁的语言完成答题,石原的脑袋似乎被外星人点过穴一样,特别好使。
即使石原在军校期间成绩非常不错,但在教官眼里石原却不是一个好学生。石原继承了怪人们的传统,不爱洗澡、不修边幅,身上经年累月散发出特殊的味道,属于那种生人勿近的类型。不洗澡身上就会长虱子,别人身上发现了虱子,恨不能斩尽杀绝,必欲除之而后快,而石原却养着身上的虱子来找乐子,他将自己身上的虱子抓起来,一一给他们编上号,然后像赛马那样赛虱子,还依据虱子们的成绩实行奖惩。到后来,石原甚至利用虱子在同学间设起了赌局,不得不说怪人们的思路与癖好确实与众不同。在军校中绘图是一门重要的基础课,日本军校每周会让学生们上交绘图作业,不过题目可以自拟,有一次石原上交了绘图作业,教官差点被气死,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如果不看题目,看上去就是一个小棒槌,关键是题目是“我的宝贝”,原来是石原自画自己的宝贝。
军队中的石原莞尔
对于日本陆军军官来说,“军刀组”是飞黄腾达的代名词,在部队中可以鼻孔朝天走路,升职速度也是如火箭一般飞快。在高手如云的陆大里,石原依然以“军刀组”次席的身份毕业,可以说前途无量。不过由于他很早以前就恶名远扬,军部直接打发他到中国内地,去经历每一个“中国通”都走过的路,也就是“旅游”兼偷绘地图。1920年4月,石原来到日军华中派遣队司令部,用一年多时间考察了中国湖南、四川、南京、上海、杭州等地,搜集了很多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也正是这一时间,石原逐渐形成“大陆扩张”的侵略战略思想。石原到了中国以后经常化装去四下侦察。有一次他装扮成扛大包的苦力,生活了大半个月,中途还被国民党警察扒光了衣服,抄走最后的一个铜板,差点命丧码头。
1928年10月,经关东军参谋河本大作推荐,石原莞尔被调任关东军参谋。这里提一下这个河本大作,此人是策划“皇姑屯事件”的元凶。皇姑屯事件并没有达到日本陆军搞乱东北局势的目的,反而促使张学良改旗易帜,造成东北“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局面。按日本人的脾气,失败之后一定会追究责任的,迫于内阁的压力,军部将河本大作撸出了现役,但军部其实对河本本人还是很欣赏的,毕竟作为一个参谋,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做出处罚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河本离职前,上边派人问他“河本君之后,谁可以像你这样能搞事情?”。河本推荐了两个人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巧合的是土肥原贤二、河本大作、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这四个人均是陆大校友,甚至他们的求学经历都是一样的,都经历了仙台陆军幼年学校、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这三级跳。石原在任职期间,通过一系列文章,提出了他有关侵略中国东北的理论和主张,形成所谓“石原构想”,其要点是:人类文明已发展成东西两支,两个文明现已形成隔着太平洋相互对峙的局面。对峙发展到一定程度便要通过战争走向统一,它将以日美为中心进行。如果要准备对美国作战,就要占领中国,要占领中国,就首先必须占领满蒙,这样才能使“日本的繁荣自然得以恢复,失业的有识之士亦可得救”。石原关于武力占领东北的侵略理论得到了另一个军国主义头子板垣征四郎的认可,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立即投入到了研究占领和统治满洲的问题,他们还拟定了一份计划。1931年在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尚不知情的情况下,石原莞尔等悍然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东三省很快就沦陷了,石原莞尔也达到了他军事生涯的高光时刻,在日本国内,石原一跃成为“民族英雄”和“战略家”。
1936年,日本发生了著名的“下克上”二二六兵变,一众阁臣死于青年军官之手,兵变中石原坚守岗位,在整备参谋的任上果断指挥严厉镇压,得到统制派好评(石原非统制派成员)。1937年3月石原晋升为少将,并被任命为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当上作战部长的石原甚至改组了参谋本部,获得了参谋本部90%的实际权力,成为了实际的参谋次长。
1937年发生的七七事变,基本结束了石原莞尔的军事生命。卢沟桥事变发生以后,日本军部中央在如何处理上分成了两派,以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石原莞尔少将和战争指导课课长河边虎四郎大佐(陆大33期军刀组,最后做到参谋次长)及陆军省军务课课长柴山兼四郎大佐(陆大34期,后任天津特务机关长,最后做到陆军次官)为首的不扩大事态派和以陆相杉山元大将(陆大22期,战败后被宣布为甲级战犯嫌疑犯后自杀),军务局兵务课高级课员田中新一中佐(陆大35期),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武藤章大佐为首的主战派。
刚听到七七事变时,石原也曾像杉山元那样激动不已,甚至喜极而泣,但是在抹干眼泪后,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懂得中国的一句古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按照石原的想法,日本目前需要先经营满洲国,扩充军备、发展工业,把自己吃成胖子,然后专心备战苏联,等斗垮苏联后,再占领中国不过易如反掌。在石原看来,陆军那些“短视”将领叫嚣的三个师团三个月灭亡中国完全是扯淡,就是陆军在给天皇画饼,而如果此时任由七七事变扩大,则日本一定会被拖进中日全面战争的泥潭,而日本此时的国力是支持不了如此大规模且持久的战争。如此看来石原确实要比他那些热衷“短线操作”的同僚们更有战略眼光,他的策略对当时的中国而言确实是威胁更大。
当时任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的石原立即决定了不扩大的方针,参谋总长闲院宫也向“支那驻屯军”下达了不扩大的指示,近卫内阁也在内阁会议上做出了不扩大的决定。但是,局势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随着七七事变的扩大,加之与陆相杉山元大将等人矛盾的激化,石原被踢出参谋本部。1937年9月,在前任关东军参谋长兼好友板垣征四郎的推荐下,石原调任关东军去给“上等兵”东条英机当参谋次长(在石原眼里,东条英机不过是个上等兵。。。)。在特别注重上下级关系的日本陆军中,石原这种行为无疑是在给自己招惹麻烦,后来“上等兵”东条当上首相后,毫不犹豫地给这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下属穿了小鞋,将时任师团长的石原直接撸出军界,调到国内的大学教授“国防学”。
晚年的石原莞尔
1941年12月8日,东条内阁开始了太平洋战争。石原莞尔的评论是:“如果说这场战争需要1万元的话,英美实际上有100万元,而日本只有1千元,这种差异只能用战略来弥补,而不能用什么‘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口号来弥补。”随着中日战争与太平洋战争的进行,石原的话一一得到了验证,而此时石原也毫无办法,只能和他的那些同胞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滑向失败的深渊。
石原莞尔在关东军时曾被自己所配军刀捅中裆部,导致尿道口撕裂,长期尿血引发膀胱癌。1949年8月15日,石原莞尔因膀胱癌病死家中,终年6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