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行走中的人,一边在自己的情绪里游走,一边在生活中明悟。
行走意味着奔波,走远了,总是会有许多惦念,特别是往家的方向。成长的经历会让人变得沉稳、内敛,甚至沉默,因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仿佛随着年龄的增大,愈发的含蓄且不实诚,我曾试图借外物去寄托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比如绘画,比如写作,再比如不停的,行走。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同样80后的年轻人,相仿的经历让我们多了话题,而他的故事也恰恰感动了我。
他叫小拾,遇见的时候,他介绍说自己是做粽子的。简单的介绍,似乎不像一个年轻人的开场白,后来才知道,简单的介绍背后寄予了他许多内心的情感。在遇见他之前,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粽子有这么好听的名字——长情粽。
再次见到小拾,就在上周,杭州电视台找他录制一档美食节目。在风景秀丽的山区,小拾一边招待着来访的主播、编导、摄影师等一干人,又一边怕我责怪他待客不周频频致歉,其实讲真,应该是我冒昧出现,给他平添了麻烦。
对着摄像头的小拾,明显紧张,这使平常就寡言的他经常面露尴尬,且说话略显结巴。小拾说没想到要出镜,不然应该理个发,于是赶鸭子上架的头发蓬松的小拾不知道从哪寻了一定鸭舌帽,似乎这也能遮住一个奔三男子的羞涩。
这一天我也看到了“做粽子”的小拾的不同之处。
录制完节目,小拾累瘫在老木椅上,与我天南地北的交谈起来。我们都属于慢热的人,但这不妨碍话题的打开。
小拾的故事也被我粗知。
小拾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过往成绩优异的他顺风顺水的度过了学生时代,因为从小懂事,父母也对他做任何事都予以支持。大学结束学业后,他开始创业,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当然出资人是他的父母。之后又开了一间酒吧,一个演出公司,快速的发展让他成为同龄人中的翘楚,并且膨胀到忘形。
小拾淡淡的说,“其实我可以坦然面对失败了,而面对这个事实,我却用了3年的时间。”小拾的公司后来出现了问题,但当时处在膨胀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没有及时解决,而是极力的去掩盖,因为作为同龄人间的佼佼者,他觉得失败很丢人,于是直到被拖垮,最终变得债台高筑。所有的得意,变成了讽刺。原本身边永远不乏追随者的他,变成众矢之的,原本是父母的骄傲的他,却在那之后让父母拿出所有积蓄为他还债。之后的两年,小拾说他基本没过家门,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两年后,小拾选择出去走走。
他开始了原本最陌生的行业,农产品的开发。在然后就开始做粽子。小拾说,他也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美食是可以寄托情感的。
他给我看了他的长情粽,每一种口味他都以情感取了名字,比如咸蛋黄馅的黄金粽,比如红豆沙的红运粽,比如红豆的相思粽,比如蜜枣的蜜语粽,比如核桃的合欢粽等等。小拾对长情粽的沉迷犹如我对绘画的热衷,他凯凯而谈后,原本一个年轻人与粽子之间格格不入的画面变得和谐起来。
作为一个绘画爱好者,总想尽一切能力去完善自己的画作。我自命清高的说这是艺术的追求,而小拾的坚持,让我看到了那些传统的东西并非只有土的那一面。小拾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与我介绍起长情粽的食材。
又说起裹长情粽的每个步骤,食材处理,铺粽叶,铺底米,加馅料,盖米,盖粽叶,卷粽叶,定型,绑龙须草,编“牵挂绳”,对结,说话的声音也明显大了许多,就像平时的我,在解说自己比较得意的作品。
这份坚持,让我自叹不如,能将粽子做的这么美,这么精致,活脱一个个艺术品,并且寄托着他自己太多的情感,我知道他一定算是一个有心人,而这份有心,恰恰源于他的沉默和耐心,而这份耐心也正是他生活的沉淀。
我们度过最美好的时代,他有一个名字叫青春,我们曾给青春打上无数标签,最醒目的应该是“放肆”,而我们在放肆的青春中闯荡时,总是带着些许的悲伤或者壮烈,我们总说那些逝去的青春,但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忽略了青春给我们留下什么。
我们曾经有太多荒唐的梦想,有太多无所顾忌的狂妄,但我们却恰恰用狂妄去追求那些自以为是的梦,并且总拿“青春没有什么不可以”来给自己设置一个正当理由,孰不知,人生,其实就是走三步回望一眼的过程,没方向的人不知道前进,没留恋的人,不懂得感恩,没远见的人,不存在激情,没低头的人,不知道疼痛。
我问小拾,“这么坚持,付出大于收获值得么?”他笑着反问我,“你怎么能确认收获就一定会小于付出呢?”,我无言以对,每个人都有自己衡量收货的天平,或者小拾需要得到的除了粽子本身的利润,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吧。
于是,我看到了一件比艺术品更真实的艺术品。能把粽子做成艺术品,能把远方当做诗,我不知道这样的人有多少,但小拾的影像确实就这么深刻的留在了我的脑里,并且影响着这个固执到自命不凡的我对一些东西的看法。
这样的人,至少在我的世界里,很少。